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
“顺不足以孝,父有诤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
——父母犯了过错,子女应和颜柔声提出劝谏,不可板起面孔声色俱厉。
倘若父母拒绝接受意见,就等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再去劝说,即使为此遭受责打,也当毫无怨言,用哭泣来表明自己的忠诚,打动父母的心,使他们愿意改过。
单是顺遂父母之意,绝非孝子的行为。做父亲的只要有这般知情明理的孩子,就不会做下违背道德的错事,陷于不义之中。
因此为人之子,须劝争力阻父亲;为人臣子,须直言谏争君王。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
“那又怎样?
“月奴,我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弯腰用双手紧捂脸面,佐雅泽从指缝间发出呓语一般的声音,痛苦且扭曲。
望舒不忍直视好友这副模样,偏过头去,正撞见梓宫里头的那具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也有今天。”这句泄愤似的恶语自动出现在他嘴边,差一点就将脱口而出。
其实他清楚记得那仇,胸中也一刻未忘那恨。
他的祖先受尽西陆琉国的驱逐迫害,不得不遯逃至白怀地峡一隅,占地划界命名为“应许之地”,结果在东方竖立了新的仇雠。
作为诺盾移民的后代,他跟随父亲的商队远行贩售货物,因不知隆朝对诺盾族颁布了屠杀令,商队入关惨遭屠戮,独留下他一个活口,作为奴隶押送进京。
后来,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在同一年里相继去世,皇帝制诏大赦,以消灾化煞,祈福祈寿。他蒙襄皇后垂怜,被指去了十三皇子府上抵罪立功,赐名,望舒。
再后来,更不堪回首的灾祸降临到十三府,他的一生几乎都折在那里了。
……
*
金碧辉煌的门楼飞檐分割苍穹庞然的架构,大殿外风雨飒飒,往事亦如雨冗长,时不时就会淋湿今日。
望舒选择在记忆里撑伞避开,一忘皆空。
所以他坚决不承认,他仍记得一切。
他担心这样做会鼓励佐雅泽,通过父亲从前的不义,强化自己现行的正义。
“假设我认下这个男人为仇敌,”望舒掰开佐雅泽掩面的手,轻问道,“你身为仇人之子,你我之间,又当如何?”
佐雅泽一时答不上来,默然把金牌令箭放入棺中,贴近大行皇帝枕畔。
令牌冰冷,指尖滚烫,脱手的一霎竟生出冰火相煎的痛感。
“愿得到解脱。”他喃喃道,又迅速放进去一件东西,接着才盖回棺盖,假装灵堂内无事发生。
谁的解脱?你或是我?
望舒注视佐雅泽做完这些,无数画面于眼前呼啸而过:年幼的十三皇子、病重的十四皇子、驼铃翩挞的商队、应许地斑驳的城墙……
故乡的风沙推近到耳畔,这诺盾族的幸存者依稀听见族人的祷告声,身不由己地加入进去,虔诚地吟诵信仰之主的箴言:“他们到我们这里来,外面披着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
“那些口出污秽、行事不端的人必将掩埋,焚烧,自行毁灭。
“一切转瞬即逝,圣洁而来,安逸离去。”
佐雅泽还是头一次听到望舒口中发出异族的腔调,既感到新奇,又感到陌生。
毕竟,望舒在他俩相识之初,便全然是被同化过的形象:说官话、着冠服、敬九神,基本弃绝了一个诺盾人具备的所有。
目下在这充满罪恶的灵堂之内,他终于决定拾起本来面目,为那个一手摧毁自己的死者送终吧?
心口油然生出“同仇敌忾”的感慨,佐雅泽扯住望舒的衣袖,激动地表示:“月奴,当年在府上,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替我挡下一劫,只怕我早已不在人世……
“那夜过后我就对天立誓,终有一日,我能保护你,我一定能保护你!”
“嗯,好。”望舒敷衍地一笑,拍拍佐雅泽的手背,叫他松开手,“仔细别给我弄皱了,我俸禄不多,难得做一身好料子的衣裳。”
“待我事成之后,你还会缺衣服穿?届时你一天换八百套我都依你!至于现在嘛,你就将就下,先穿这身神官袍,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可穿不过来,我撺掇守白在楚大司命的眼皮子底下,足足‘借’了神宗庙一百件神官的衣袍呐!”
“提心吊胆地偷了大半个月的衣服,日子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好过?”
“也不知道怪谁,只想得到我这这样一个风靡万千妇女、刺激社会风气的美少年,最适合在各宫出入不惹人怀疑。”
望舒翻个白眼,正色道,“这批神官袍子分别藏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四座殿宇,具体隐藏地点描绘成地图,方才进入常胜殿之际,我已悄悄交给高将军。”
“你一介乐师,多的是演出走动的机会嘛!再说守白,作为我们的老好人、人民的好神官,逃学都不能够的,断做不来此类坏事。却是难为老师高洁半生,晚年搅和进我这滩污泥里来……”
说着说着,他的声调陡然变得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