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员虎将体力充沛,足以适应长途骑马,就派他作为先遣队,火速赶去应许地报信吧!
至于她自己,自然是留下来带领大部队转移,能走多远是多远。
*
话是这么说……
三十号人中除了帝姬,皆罢于奔命,又热又渴又乏,脚底板不是磨出了水泡,就是被沙地烫得流血,身子骨跟散了架似的,根本行不动多少路。
还有人开始发烧、呕吐以及腹泻,好半天才蠕动寸许,甚至未脱离这座沙丘的范围。
罗黛瞧着部下们身体透支的疲态,不得不改了主意,命大家寻阴凉处休息,她独自去找水。
马驮着她,慢慢悠悠,走走停停。
她的眼前平沙无垠,夐不见人。
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无精打采的帝姬不禁忆起土方城的厮杀,忆起隆国十二骑,忆起出发前琉主的嘱托……
唉!哈萨图城的风景,怎么忽然就久远得像记忆里的幻象了?
这样无限重复的单调的黄色,几乎使人产生绝望的错觉——
她再也走不出去了吧?
也是在这时候,她发现金牌令箭不见了。
翻找遍全身的明袋与暗袋,罗黛完全可以确定,那枚足够证明隆朝皇帝派刺客暗杀琉国皇族的令牌,彻底消失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葛遗妙手空空,偷了它去。
随即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万一不是他偷的呢?万一是自己在昨夜的混战中,一个疏忽,遗落了呢?
她是当真不愿承认葛遗是坏人,更不愿承认自己信错了人,接着又为自己下意识地替他辩护感到生气。
“我一定是热昏了头!”她自言自语道,“现在该纠结证物怎么丢的么?我要思考的是证物丢了之后的补救措施!”
帝姬强打起精神,将秘密出使隆朝一事仔细梳理了一遍。
琉主其实并不需要她揭发真相,指控皇帝。他要的是她深入隆朝内部,探明两国关系是否生变,以及一旦生变,如何先发制人。
她必须在太京完成两项工作,以便牢牢把握战略主动:尽可能多的收集情报,且设法接回嫁给皇帝的妹妹行露。
这也是为何十三皇子佐雅泽之于她,会如此的重要。
“最是无情帝王家”,而今隆朝上下,独十三皇子一人,还在乎弟弟的生死吧?
所以,金牌令箭的遗失固然于她不利,但也不是没有其它迂回的手段能达到目的。
人想通了,心就稳了。
燥热的风绞起黄沙,罗黛急中生智,立刻策马折返,冲沙丘下休憩的人群喊话:“诺盾人的鹰来了!你们看!”
她伸手指向天边聚散的的流云,琉人便顺着她的指示齐齐仰头:“在哪儿在哪儿?”
“就在前方不远处!”她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鹰在近旁,人就不远!诺盾人带着水和果子迎接我们啦!”
众人闻之,口舌生津,身上也涌现力气,终于能够站起来继续前进。
罗黛不断鼓励他们“再多走一点儿,一点儿就行”,仿佛她当真看见传讯的猎鹰在云上飞,诺盾人的车驾很快就会到来,唇齿间几乎已涌现水果的甘甜滋味……
“是的,坚持住!”困顿交加的琉人对帝姬言听计从,互相打气道。
嘴角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罗黛按住心口,喃喃:“明明清楚是一句谎言,为何连我自个儿的心都会被蒙骗过去?”
许是内心的希翼太过强烈,以至于前路传来车马人畜之声,她都辨不出是真是幻。
然而琉人们发出尖叫,提醒她这绝非她一人的梦境:“应许地!应许地到啦!”
她闻声打了个激灵,接着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只见沙漠蒸腾的热浪有如云气,掩映之间赫然是一座雄浑的古城,城堞、人物、树木、冠盖历历可见,皆被太阳照射得金光闪闪。
所有人喜极而泣,更有甚者突发狂劲,连滚带爬向着古城走去,哪怕走不了几步就脱力跪倒在沙漠里,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石子割得血淋淋,还是竭力向前延伸双臂,企图抓住那片金灿的希望。
骑在马背上的罗黛亦是又惊又喜。
那便是应许地?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可是……
她皱起眉头。
她的坐骑克星持续地用蹄子敲击地面,她不得不用力勒紧缰绳,才勉强限制了它的躁动。
太近了……它离得太近了!
军人骨子里的警觉让罗黛大声喊停,告诫所有人不可轻举妄动。
然而禁令怎敌得过人性?仍有数人不管不顾,朝金色古城冲去。
“殿下!”阿莱扑上来,死死搂住马脖子,对着帝姬喊,“殿下,我们眼前所见的城市,恐怕是阳焰与地气蒸郁变幻的蜃景!”
是了,蜃景。
魔鬼的化身,死亡与不幸的凶兆。
似乎为了应验他俩的判断,距离古城最近的那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突然身形下坠,双腿被黄沙吸入!
“救命!救我!”
他们本能地蹬腿,岂料越是挣扎,身体越是往下陷得厉害。初时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