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砾半掩的古道绕过起伏的沙山和长坡,一直延伸至远方。烈日透过云层直射下来,骆驼背上的旅人们身披斗篷,仍被晒得浑身发烫。
这支百人的车队前面由骆驼向导,后面跟着马匹,又装载了大量物资,行进速度本就不快。加上有军队在这一带打仗,他们更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以免卷入麻烦。
远远观望到什么,车队领头的彪形大汉神色一凛,右手握拳猛挥了三下。他身侧的副手见状,从怀中掏出一面彩色令旗,打旗语示意众人停下。
接收到信号,整支车队安静且齐整地停在原地,只剩驼铃依稀击响风沙。
大汉跳下驼背,快步来到位于队伍中段的一架厢式马车外,恭敬地说:“殿下,前方就是国境线了。”
车窗开启缝隙,布帘掀动,露出一双明亮的琉璃色眼睛,朝他指示的位置看了看。
大汉补充道:“不过,勘界立碑混乱了这么些年,白怀早沦为‘三管三不管’啰!”
——他们脚下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海白怀,东控中原,西连诸强,乃控扼之重地。“三管”,指的是与之接壤的三个国家对白怀控制权的常年争夺。
国与国征战不休,辖区划分始终不定,致使白怀无宁,盗贼游侠横行。这时候,三国又互相推诿,无人治安百姓,故称“三不管”。
帘后的眼睛盯了半晌:“全是一模一样的沙子,你怎么看出哪儿是哪儿啊?”声音年轻而清越,是位女子。
大汉对她的提问感到无语:“当然是属下根据行程测算出来的……”
“那就再走个二十里——不,三十里,将我大琉的铜柱安插在那边。”女声漫不经心。
“三十里外,恐将进入隆朝地界。”
“没关系,我们顺便把他们的铜柱给拔了,直接放到家门口,伪装成戎人干的,让中土的皇帝找草原的可汗算账去。”
“殿下真是高明,横竖他们也打起来了,不差这点子新仇。”马车外的侍女听到二人对话,笑道,“再说敢动我们铜柱的,肯定是他们中的一个!不管是哪个,都算不得冤枉。”
大汉点点头,扫了眼后头四车合力运载的庞然大物——那是他们自首都出发,出边关十里地拾获的琉国铜柱。柱身呈尖顶方柱状,以铜铁混合铸造,高两丈有余,遍体刻有铭文。
疆域有表国有维,此柱可立不可移。奈何在白怀,移动界碑、侵占领土之事蔚成风气。
“这招‘驱虎吞狼’,在东陆可是出了名的妙计,非王佐之才不能策略。”
被称为殿下的女子活学活用了兵法,忍不住自得。
“对了,桑丘,翡丽,提醒你们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要喊我殿下,要直呼我名‘罗黛’。谨言慎行,别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意。”
“属下知错。”名叫桑丘的大汉回答。
侍女翡丽则快人快语:“拜托,殿下这般前呼后拥,乘坐着豪华的宝石马车,谁猜不到您是位富贵人物呀?还在乎区区一个称谓么?”
“沙风都堵不住你的嘴!”罗黛气恼地闭上车帘,“风口上说这么多话,当心被砂子塞牙缝!”
翡丽闻言,忙围好头巾,遮住口鼻。
罗黛又隔窗吩咐道:“既如此,我们便一鼓作气,赶到下一座古城再休整。”
桑丘领命,返身骑上骆驼,指引车队重新上路。
此去地广千里,空碛无边,古道荒丛,细草黄沙渺渺。牲畜被催得小跑起来,投奔天与地的尽头。
倏然,大汉捕捉到地面传来不同寻常的震颤,立即挥拳叫停车队。
片刻过后,百米开外的一座沙丘上闪现数十道灰袍蒙面的身影,骑马向车队的方向俯冲,未及车队有所举动,一阵箭雨率先射来!
——不好,响马断路了!
“下地,分散!”桑丘爆发怒吼,提醒大家躲避。飞箭纷纷折在砂土地上,幸无一人受伤。
转眼间,敌骑已逼近寸尺之内,杂乱而急促的马蹄扬起飞沙走石。
这伙沙匪盯上车队好几天了,因为白怀官道上来往的行旅中,实在少见如此露白的:马车装饰珠宝,骏马皆为极品,沿途从不交易货物,顿顿吃香喝辣……啧,真是财大气粗!
他们见识过数不清的商贾和旅客,早练就了火眼金睛,看穿这支车队绝非普通的豪商所有。
只是巨大的诱惑当前,沙匪们哪顾得上其它?
桑丘啐了一口,单手脱下斗篷,现出内里的锁子甲,与此同时,他的副手再次高举彩旗传令,鸣鼓集结。
上百号人集结成军阵,连那些貌似娇柔的女婢都寻了掩体,从容不迫地端出手/弩。
沙匪们傻眼了,怎的这支车队竟是全员皆兵?其中一名头目模样的男人当机立断,高呼道:“围攻马车,挟持人质!”
战斗打响了!沙匪头子带领同伴策马冲锋,以强大的惯性冲击防线。负责殿后的十名弓箭手留在较高的地势上,不断移动着张弓射箭,从不同方向对车队一方进行远程压制。跑马形成的滚滚尘烟,在风力的作用下弥漫开来,干扰人的视线。
琉国车队在阵列被冲垮后,飞快转换为双人一组,背抵背相互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