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脸着地,梗着颈子动弹不得,一双黑幽幽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索性就近撕咬起手中沾灰的羊肉,吧嗒吧嗒嚼了满嘴油,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别吃了别吃了!”大汉一脸头痛地扯了扯金绳儿。
“老邓,这是……?”
“先生,这伢子刚刚突袭营地,撕了半只羊就跑。”大汉转手递出只脏兮兮的锦囊,“我从他身上扯来个使者印儿,但上头没名字!”
“啊?没名字?”前排围观的西且弥使者洪毅眼尾一跳,咋呼出声,“投毒的不会就是他吧?!”
一众使者给他这声唤回魂儿似的,顿然称奇。更有人没听清牧应堂早前那句要紧话,慌忙询问身旁到底出了什么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然,原本还算整肃的集会场,彻底陷入糟乱之中。
人都想往前头挤,看看作乱的是何方妖孽。苍厘趁势退得远了些,想,碰得早不如碰得巧。
毁名之说本就是诓人露马脚的诳言,要看的是众使者听后表露的第一反应。此言一出,下毒的一定会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印,没下毒的则会第一时间去看别人的印,这个反应错不了。
刚这一打断不止跌效,还真撞着个没名字的。苍厘暗道,不知这人来自何方,这么早就失去参典资格了。
耳边一嗡,传来鼻烟壶惊讶的声音:“嗯?怎么是他?!”
第14章 怕不是个碰瓷的主
“烟烟果然见多识广。”苍厘以拳抵唇,权作深思状,“是老熟人么?”
“不算。”声音顿了片刻,有气无力道,“再说一遍,不要乱叫。”
“介绍一下吧,烟烟。”苍厘是熬鹰的好手,让这么一个不服帖的精怪认名,更是自然而然顺手为之的小事。
“……”声音一时无语,带着几分不情愿道,“他是齐家人。”
齐家人?苍厘想,若真是齐家人,不该在这里出现。
邛关是西凉使者的集合地点。齐家地处塞北,应往贡林渡集合,就算有人离队独行,也不会走回头路,反到了西北的交界地来。
那头牧应堂已跃下城墙,接过老邓手中的使者印仔细看了一圈,眉头稍松。
“无巧不成双。”他面上浮出安抚的微笑,“牧某要在这里恭喜各位——成功通过复评,完成所有考验。”
周遭细密的喧哗一下大了起来:“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怎地听不懂了?”
“保持谨慎,避开埋伏,找出投毒之人——这些本是此行的隐藏考验。按照原本的布置,毁痕可见于任一未中毒者的使者印。在场诸位都有中招机会,却不想恰落在这位路过的小友身上。”牧应堂煞有介事地解释,“至于中毒一事,诸位也不必惊慌。先前毒发的使君现在已该好得差不多了。”
一众使者也不是傻子,当然觉得这说辞古怪。但眼下结果不赖,也没什么一定要深究的问题,索性就此打住,各自告礼回帐了。
眼见人群散去,牧应堂神色一凝,收了伏波网,示意大汉将野人拖走,“老邓,你同我来。”
他两个提着一个折进旁边林地,很快消失不见。
“节外生枝。”苍厘拔腿跟上他们,“比我想得更热闹。”
此番虽没有揪出下毒之人,但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达成——无中生有,将整个事件做成天雍府自己的局。
“别人的热闹,好看吗?”鼻烟壶冷冷反问。
“不太好看。”苍厘说着,腿弯稍弓,甫一弹身,人已经贴着风飞了出去,“还是去找老熟人吧。”
他循着三人行踪进了林子,见老邓频频回首似有觉察,便屏息提气,跃匿于重重桠叶。足过颤碎枝,轻盈若鸟雀。赶着他们终于落定的步伐,苍厘很快停在一株桕树上。
下头声音极低近无,兼之枝上风声干扰,苍厘完全听不见对话内容,想是人起了隔音的障术。他借茂密的霜叶探出目光,正见牧应堂启唇相询,容色和蔼,全不是对待恶人仇家的态度。
那野人立在他对面,给老邓反剪了双手,兀自垂头呢喃,大半张脸匿在发须影子里,连嘴唇都瞧不清楚。
牧应堂犹豫片刻,稍微靠近尝试辨音,尚未及前便是一僵,左脸已给抖抖嗖嗖的野人一口啃住,狠狠扑在地上,没怎么挣扎就厥了过去。后头老邓目瞪口呆,想也未想拽起野人后颈,连拉带扯,拖得人扭头一呵,他便跟着一颤,自如抽去一身骨架般,悄摸不带喘地软作一摊。
这一遭起合太快,苍厘脑中却如过闪,起了意料之外的念头。他紧紧盯着树下野人的举动,发觉这人一副极度痛苦的模样,伏地干呕数回,又翻滚挣扎,拼命用脑门拱着身边失去知觉的两人。
“他不对劲。”苍厘敲敲鼻烟壶嘴。
“这还用说?”小壶无语道,“他大概中邪了,你知道怎么驱邪么。”
“……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苍厘蓦然有了判断,却绝口不与鼻烟壶提及所想。他纵身朝下一跃,果然引来一声惊呼:“你先…别胡来!”
“不会,那可是你老熟人。”
苍厘落了地,先把牧应堂和老邓拖到远点的树根上靠好。他验了牧应堂脸上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