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宜,也并不管它。直到离开拾掇一空的毡房前,才似自言自语道:“走了。”
对“走了”毫无反应的鼻烟壶,如今对“到了”果然还是不给一点反应。
苍厘拧开壶盖,淡淡道:“再装睡,我就往壶里放蚂蚁了。”
“你能停止做奇怪的事吗?”耳畔几乎立刻响起了声音。
苍厘沉思片刻,“所以,你是有感觉的。”
“……”
他几乎立刻就上手,掐住壶口,对着壶身各处叮叮当当地弹了起来。
“你,你快住手!”不可置信的声音中,还夹了几丝气急败坏。
“你有感觉,是对应全身,还是特定部位?”
有一刹那,苍厘几乎看见鼻烟壶摇了起来。但是没有,手里的壶只是更烫了一点。
“……”憋了半天,声音蔫蔫怒道,“你有完没完?”
“我劝你认清状况,以后有问必答。不要再用蹩脚的方式逃避现实。”苍厘道,“你看见前面的队伍了吗?你知道使者还有录名费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声音兴致缺缺,“你去别人家做客不带礼物啊?”
“……”
“没礼貌。”声音批判道,“果然是强盗。”
“好说。全副身家都带上了,一定有能做礼物的。”苍厘摇了摇鼻烟壶,“是吧,烟烟?”
“谁是烟烟啊?!”声音一顿,反应更为激烈,“等等,你绝对不能把我送出去!不行!!”
“这么激动。”苍厘将壶盖拧上,“你是不想给人看到吗?”
“……是。”声音憋着口气,选择有问必答。
苍厘掂量了一下,家当里能送出手的,除了自己攒下来那为数不多的盘缠,就只有腰上的白隼令,颈上的鹘鹰羽,与怀中的月缺棋子。
钱可以再搞,但是这几样宝贝,给了就没了。
他瞬间作出取舍,牵着马驹排入队尾。
终于挨到桌前时,已是晌午时分。
苍厘自报家门后,坦然摸出旧钱囊,倒出一把可握的碎银子,堆放在了桌上。
玄衣人看了看银堆,又看了看无比淡定的少年,看到他袖口打的淡色补丁时,神情逐渐微妙,颇有“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荒唐行径”的意思。
但玄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抬笔在名册上匆匆勾了几下,拾起一枚锦囊递给苍厘,又唤出角落里一个小童:“贺佳,你来。带罗舍使君下去歇息。”
小童本被大太阳晒得昏昏欲睡,这一下打起精神,几下蹦跶过来:“好的,先生!”
又冲苍厘羞涩一笑,“使君大人,请同我来!”
苍厘就跟着他拐了几道弯,被引到了角落里一顶灰扑扑的帐篷前。
不同于前面几顶帐篷描金绣银的品相,这顶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半撩的门帘遮着的全是桌椅梁架之属,完全就是支来作临时仓库的备用帐。
苍厘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等自己进了天雍府,入住的将会是个怎样的场所。
但无所谓,只要有栖身之地就足够了。
三年前他刚流落在外时,安天锦刻意为难他,他连睡在柴禾堆都会被人惊恐地赶出去。
东陆人礼尚往来,他记住了。
苍厘就近捡了个马扎坐下,看小童蹦跳着进出,迅速理出一片容身地,摆好了灯盏茶具,然后笑嘻嘻冲自己道:
“大人,刚才发的锦囊里是您的使者印。这不止是您出入天雍府的凭证,还是参与圣阙大典的身份象征。只此一枚,丢弃或销名即视为退出大典,请大人千万小心保管。”
苍厘抽开锦囊,倒出一枚乌檀石的印章,转了一圈,发觉上头果然已契了他的名字。
“大人,我是您此行的接引,唤我贺佳就好。大人若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言毕,小童已将茶杯满上,行礼退下了。
苍厘在新铺的床板上阖眸歇息片刻,只觉喧哗都是别处的,自己这角落倒是格外僻静,索性就地摆起了棋谱。直至天色昏黄,帐子里也只他一个人。看样子是不会再有新伙伴加入了。
直接送钱,不好。苍厘想,不知天雍府是嫌银子少了,还是觉得银子太过普通,不够金贵。
他浑身余痛未消,薄薄一层衣衫又给汗水浸透。棋谱过了三七二十一道之后,难度明显再上一阶,走完一道要耗半日。棋息过脉眼时,压力极重,每每迫得他呼吸困难,根本没法多行,每天能保证一道实属不易。
苍厘缓过劲儿,打算找处水源洗把脸,刚撩开门帘,夜风便将柴火烤热的熟香送到他鼻子底下。是滴油肉脂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勾得远处的兽嚎都凄厉不少。
苍厘许久未进食,这一照面竟有些晕了。他揉揉额角,就听贺佳蹬蹬傻笑着凑上来,“大人,前面在烤羊,我从羊头上偷了一把香菜,放在汤里了,入味!”
贺佳手中捧着食碟,上面摆着一碗羊汤。苍厘借着远处的灯火一瞥,发现碗里头清清荡荡,居然连一星肉沫都没有。
“……开饭了?”
“是,开饭了。大人您先喝汤,不够了我再去盛。”
“……其他人也是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