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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他自己。

苍厘起身去阖窗户,想在天大亮之前再歇会儿,免得等了三日的凌安又瞧出杀气,不兴教棋。

手挨上窗页的时候,眼睛只被不远处那一溜血红的婚队吸了过去。

对着驿站大门的是顶风尘仆仆的宝山轿,一个蒙着榴花盖头的新娘正被丫鬟扶着下得轿来,晃悠悠朝门里走。

是东陆的送亲队。苍厘想着,忽然觉出不对。

他又朝那新娘子看了一眼,眉尖不由蹙起,还在嗡嗡的脑子里好似化了个冰块,一股冷意逐然浇了下来。

第2章 向来有一些格局

古时西凉女子出嫁,手中必要捧一只龙血石榴。

这石榴诞自沧浪川尽头,传为龙血浇灌而生,表皮艳若碧蜡,蕊心灼如赤露,与一般石榴不同。

而鬼烛独爱龙血。

据说,鬼烛是龙神历劫时的恶念所化。龙神形散后,它失去依托,日夜游荡于暗影的罅隙,但凡在烟火中得了龙血石榴的香气,便会借着月光显形,一道歪风将新娘裹进枯坟老崖,与之交媾,生下鬼胎。

这鬼胎唤作幽独,生得十分可怖,因长于黑暗之中,故而天生无目,最喜欢吃小孩眼珠。

此等凶邪的传闻一经蔓延,新嫁娘出阁再不捧石榴。

今夜风清月朗,苍厘目力不若以往,仍清晰看见新娘手中沉甸甸拢着的,正是一枚硕大的龙血石榴。

只在灵庙中见过的贡品,有朝一日竟会出现在一名东陆新娘手中。

他觉得怪异。又将轿子与轿旁列着的卫队随从打量一圈,发觉那轿帘与旌旗上皆绣着紫极星宿纹。

这队伍来自天雍府。不知要往何处去,更不知为何要令新娘子犯下这等不大不小的忌讳。

苍厘揣着一丝疑惑合上窗户,重新躺回榻间。窗页极薄,他却再听不见外头动静,仿佛那阵赤色喧闹只是他痛出的幻觉。

苍厘摸了摸枕下压着的白隼令,熟悉的温凉让他稍感心安。

这令一截拇指大小,取世上飞得最快的白隼喙打磨而成,落在手中温沉沉的,如同上好的墨玉勾。

当初是缈姬亲手予他的信物,如今也是他与灵庙之间余下的最后一点联系。

离开灵庙后,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驿站。一来二去,同进城贸易的驼队和赤脚商人混得熟了。等到推杯换盏的地步,常常有人想买他的白隼令。从一盒黄金酥叫到一斛衮东珠,都被一一拒绝。

苍厘知道安天锦的耳目一直守在左右,倘若痛快卖了,自己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但有些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苍厘握着白隼令迷糊过去,没多久便给一记风声甩醒。他看着魆麻麻的窗缝,只觉月亮被风吹没了,外头黑得可怕。

幽霾之外隐隐传来女子的涕泣,像是在笑,又像在叫。

苍厘给这声音抓了一把,眉心又皱起来。他倚着墙坐直,指尖刚沾上袖口芽出的铜匕首,便听得门外有沙沙碎声由远及近蔓了过来。

他屏息凝神,一瞬不瞬盯着门的位置,悄然咽下涌至喉头沸热的血气,正竭力放缓呼吸——

“噔”的一声,那门蓦然响了。

苍厘不出声。外头断续的泣声虽荡在远处,他却不能确定跟前这是什么东西在敲门。

往日之时,只消一枚指甲大小的利器,他隔着门便能将外头那玩意儿的心脏打个对穿。但如今他给毒浸透了骨髓,五感皆弱于以往,准头未必佳。若是一击不中反而激怒了对方,那便是得不偿失。

不过,可以一试。

他向前膝行几步,夹起桌上的月缺棋子,瞄了瞄门外心脉泵动之处,指尖正要一弹,那门又响了。

“苍少司,缈姬大人有请。”门外的细语有如呢喃。

苍厘左手略微一抖,棋子落回掌底,心却沉了一沉。

“五更未至,你如何出城。”

那端顿了顿,只应道:“缈姬大人有请。”

谒见日在两天后的锁龙节。此日之外,非王令传召不得入灵庙。

苍厘更觉蹊跷,只将那棋子滚在指尖,顺着门外人说话的声音,准确对准了他心口。

“是有何事。”

“大人说临时有变,希望您尽快前…呃!”

乍然一声闷响,将那人口中句子连皮带肉地撕开。

苍厘凝目,听见翅膀拍打的碎声。

外面的心跳渐渐没了,血腥味渗入屋中。

苍厘将窗子支开一缝,正见自家鹘鹰啄着一块脑壳,冲自己歪了歪头。它爪下踏着的那个被掀了天灵盖,已经是死人了。

鹘鹰司律,是为刑鸟,从不乱啄人。它定是跟了这人一路,方寻到机会一击毙命。

“长空。”苍厘低唤一声,掀大窗页将鹰迎进来。

鹘鹰扑棱棱落在榻上,叨了叨枕下露出一半的白隼令,金黄眼珠一错不错地凝着他。

那死人当真是灵庙出来的。

苍厘心领神会,登时束紧衣角,头也不回地朝着灵庙绝尘而去。

他不去想门口那具尸体被人发现后的诸多纠葛,只道缈姬那边怕是真出了事。

这一路疾行偏是意外顺畅。他进城后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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