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起来的瞬间,陈引章浑身血液瞬间就凝固起来了。
在极度的恐惧和紧张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慢慢从口腔之中发出:“叫什么?”
没有一点儿发抖的迹象。
幼清不知是发现了第三个人,还是怎么的,双手紧紧抓住陈引章的胳膊,颤声道:“小主,这里又冷又黑,我们出去吧。”
人的恐惧情绪是会传染的,那是比时疫还厉害的传染能力。
陈引章几乎都听到了她因着紧张而剧烈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格外响亮。
几乎是一瞬间,也可能过去了很多个瞬间。
陈引章再一次出声了,声音仍旧平静沉静,还带着几分轻松笑意:“瞧你吓得!青天白日的怕什么?”
没有一点儿故作假笑,就是很平常很轻松的声音。
陈引章甚至还在调侃幼清:“刚刚瞧你同杨将军说话,也不见这样怕的啊。”
幼清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呼吸在黑暗中停顿了一瞬,又急促的喘息了一下,而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小主,那不一样啊。杨将军虽然瞧着凶,但是对您还是尊重的。可这里乌漆麻黑的,您刚刚又在这里受了伤、失了忆,奴婢一过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您说这里的风水是不是不好?”
陈引章继续牵着她的手向前:“我算是瞧出来了,你这胆子是比针眼还要小。刚刚不过一时兴起,想到了这山水池苑的假山秘云洞中嵌着一块福字碑,历年有摸黑沾福的说法,所以拉你进来沾沾福气。你既然害怕,那我们出去吧。”
“这么一些功夫,想必杨将军也等急了。”
话音落下,二人相互搀扶着朝外走去。不过三四十步的距离,二人却觉得洞口的光遥不可及一般。
没有人再说话。
洞中幽深静谧,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突然,陈引章在后牵着幼清的手背一凉,有雪水落了下来。
如今两个人的神经几乎崩到了极致,陈印章刚一停下,幼清就颤抖着出声问道:“小主,怎么了?”
陈引章在黑暗中莫名笑了一下:“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什么?”
“你说我早上为什么会失足跌了跤?”
“啊?”
“如果不是失足,那会是什么?”
幼清心头的尖叫几乎要冲破云霄了,浑身抖如筛糠,哀求道:“小主您在说什么啊?”
陈引章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我在说......意外不是意外的话,那就是有意的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强烈而浓重的杀气从黑暗中的某一点倏然漫出。
幼清重重吞了口唾液,有心想说话却因着紧张一声也不敢发出。
日光从假山孔洞之间的细小缝隙穿进来,斑斑点点落在二人相握的手背之上。
“可既然做成了意外,那就说明那人不想将事情弄大。杀害妃嫔、做成意外,你说那人想做什么?”
“其实重点不是那个人想做什么?重点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噌”的一声,幼清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刀匕出鞘的声音。
幼清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尖叫出声:“小主!”
就在这个时候,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里面?”
陈引章心也跟着要跳出来了,这个声音......
左骁卫首领,杨玢。
可是,她不能急切的出去。
陈引章紧了紧喉咙,继续道:“不管为什么,这个时候后宫重新安静下来才是那个人想要的。”
脚步声缓慢而轻盈,从假山深处一点一点探了出来。
“秦美人?你怎么在这?”
杨玢就立在假山之前,身长八尺,寒眉冷目,隔着三步远的位置冷眼瞧着这对神情恍惚的主仆。个个面色苍白,尤其是身后那个丫鬟,瞧起来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他偏头给了身后侍卫一个眼神,那人径自钻入假山之中,没一会儿功夫就退了出来,冲杨玢摇了摇头。
杨玢冷笑一声,将目光落到了陈引章的身上。
女人一身弱不禁风的模样,头上掩了个石青色织金缎抹额,里头一身晴山蓝刻丝藤纹织锦缎齐胸襦裙,外头裹了件云峰白大秀衣斗篷,双手握着个鎏金手炉,瞧着倒是温婉漂亮。
只是,一个两个都不是安分的主儿。
早上刚刚在这里出了事,如今还折回来是想再次出事吗?
这个美人虽然不受宠,但到底是陛下的妃嫔,真要在他值守的区域死得不明不白,只怕他这个左骁卫将军也快做到头了。
思及此,他的面上现出几分恼意:“听说秦美人受了伤,不在自己宫里养伤还出来做什么?”
“杨统领来得好巧。”陈引章心有余悸,深吸了口气,朝着杨玢笑道。
“不巧,是有人特意跟本统领说的。”
陈引章愣了一下,她以为这个人是来假山这里调查晨起那场事故,没想到竟是有人暗自提醒了他。
她抿唇思考了一瞬,问道:“不知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