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的苹果,才掉了队,进入早春山的最深处,找不到石阶,也就回不了家。
“真的好巧。”宋陵也感叹一句,望向夜空。
繁星耀眼,如果没有林年芝,他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
宋陵是被人拐上一辆小汽车,中途又换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一路开到崇景县的。
这是两个“运气不错”的绑匪,宋知山平时对宋陵极尽保护,最后还是被他们钻了漏洞。
那年宋陵九岁,已是记事的年龄。
绑匪把宋陵装进麻袋,扛上早春山,扔进一个堪堪只容得下两个成年人的洞中。
他们解开宋陵眼睛上的布条,刺眼的光射入,宋陵眯起眼睛小心打量,洞外茫茫山林,像是人陷入了一片无尽的绿色沼泽,望着面前的一切,他第一次感到彻底的绝望,他还能活着回去吗?
像是在嘲笑宋陵接下来的命运,两个绑匪站在洞口,得意洋洋地谩骂。
一个瘸腿的绑匪指着他,“你老子吸血,你吸你老子的血!活该!”
他叫张五,另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叫阿全。
张五每天只给宋陵喝两口水,吃一个干扁的馒头。他会不怀好意地拍着宋陵的脸颊,粗糙的大手刮蹭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几条红痕。
“小子,这两天吃点苦头,等上路前,再给你吃顿好的。”张五睁着双三角眼假模假样地笑。
阿全听了,也笑得阴森。
小小年纪的宋陵不知道上路是什么意思,但见对方讥笑的面容,凶狠恶毒的眼神,毛骨悚然,心底隐隐有些明白。
在第二天中午,张五决定撕票。
阿全下山拿赎金,一早上没回来。
张五本性多疑,在洞口骂骂咧咧,怀疑同伙已被抓住。
阿全是早春山上的人,而张五来自外省,这两天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已经拉了一早上。他拿着砍柴刀去不远的树下,两只三角眼从茂密的野草顶端冒出头,死死盯住宋陵。
“小子,别耍花样,否则这把刀可不长眼睛!”
他是亡命徒,根本不怕死,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等上完厕所,就把这小子宰了,埋到这棵树下,跟他的屎一起做这棵树的肥料。
张五笑得张狂毫不畏惧。
宋陵蜷缩在洞里,发着抖,看着像是随时要吓晕过去。绑在身后的手握住一块又小又扁的石头,是昨天他假意上厕所,在草地里捡的。
他用这颗石头磨绳索,快要磨段,手也伤痕累累。
现在是唯一逃跑的机会。
但是越急,就那么一点点绳子纤维,怎么都断不了。
眼看张五就要完事,宋陵咬紧牙关,抬起腿,晃晃悠悠冲了出去。
“哪里逃!”身后响起怒吼。
一把冷冰冰的砍柴刀贴着头皮飞过,死死扎进对面的树根里。
宋陵心中一惊,腿一晃,就摔了下去。
背后的绳子松了些,他骨碌碌地滚下山,好不容易靠一棵矮灌木停下,爬起又跑,哪里的林子密,就往哪里钻,身后的怒骂时远时近。
阴天不见阳光,林子里更加黑暗,森然可怕。
生死攸关,宋陵哪里还在乎这些,连滚带爬,绷着神经往前冲,也不知跑了多久,仓皇间闯入一片弥漫的白雾中,像沉入了水,耳膜激起一阵颤栗,隔绝了声音,就连身后张五的叫骂,也消失殆尽。
宋陵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迈着沉重的步伐不敢停,他不知道要跑去哪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
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滚了下去。
白雾下,是一片斜坡,灌木丛生,野草更是密集。
他运气好,衣服被生长在坡面上的矮树勾住,整个人掉在了坡上。
坡底是丛丛茂密如尖刀的树枝,宋陵望着那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枝丫,吓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双手在身后挣扎,他无法自救。
树枝脆弱,自己在往下滑,宋陵绝望地闭上眼睛。
“唐老师,唐老师,你们在哪儿。”
空灵带着点阴森恐怖,像是鬼叫。
“唐老师,你们在哪儿?”
宋陵猛地睁开眼,即便是鬼,也要把她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