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昱是第一次见到华挽月哭。
华挽月的哭是安静的,她轻轻张着唇呼吸,甚至连表情都很平静,只是眼睛不停的朝外涌泪珠子。
他将她揽在怀里,清冷俊逸的面容阴沉地像暴雨前的浓云,留长的头发遮住眼睛,周身的肃杀之气阴冷得扎人,周围看热闹的人不自觉被逼退到店外。
李随昱胸口的布料渐渐湿了,潮意默不作声地就洇开了一大片,似乎浸入了他的皮肤,在灼烧他的肺腑。
大夫起身,说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
华挽月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将力道完全卸在李随昱身上。
李随昱带着几人回了家,请来汪夏为刘叔和温四诊治。
温四手里还捧着他的小花蛇,表情难掩悲恸,他道:“那人武艺极高,不是一般杀手,左手用刀特征十分明显,或许可以在京中消息灵通之处打探其身份。”
李随昱眸光沉沉,“不用打探,我知道是谁。”
华挽月本还坐在他的怀里,闻言抬头抓住了他的领口,“是谁!”
“太子。”
华挽月一顿,手臂无力垂下。
李随昱道:“应该是你们那天看到了杀手杀人,他怕走漏风声才来杀人灭口。”
华挽月怔怔,手臂无力地垂下,“可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脸……”
李随昱挥挥手,让温四下去,轻声道:“他左手用刀,不是当天就知道了吗?”
华挽月默然,又道:“可我是世子妃啊……他怎么敢杀世子妃啊。”
“他的背后是太子。”李随昱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近期掌心越发厚重地茧子摩挲着华挽月的手背,“而楚王府,大概是京城最好欺负的世家。”
楚王府人丁少,无官职,封地偏远,在京城依靠的只是皇帝和楚王爷一母同胞的兄弟情。
但人家和皇帝还是父子情呢,自然不怕华挽月一个区区世子妃。
华挽月唇角抿得极平,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
京城局势太过复杂,她不想也不能再让她的人陷入危险之中。若刺客是太子的人,那他之前在京中是在虐杀谁?
杀了那么多人,京兆尹都没有贴出最近有杀人案的告示,难道被杀之人的家属都不管不顾吗?
还是说太子的人已经将他们的家人一并处理了?
为何京中一点风声都没有?
疑问不停冒出华挽月心头,她有心想问问李随昱,却下意识按捺住了冲动。
李随昱……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在楚王府时刻被怀疑的背景下,在太子和皇帝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明主的情况下,他极有善心,对弱小者悲天悯人,却同时对京城内的残忍视而不见。
这未免太矛盾了。
华挽月明明依靠在他的怀中,却心有戚戚。
被追杀这件事彻底让华挽月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人命有多不值钱。
她接连多日没有出拾金堂,所有工作全都让下面的人送到家里来完成。
黛衣眼看着华挽月的精神头萎靡下来,心中担忧不已。
她家小姐是最爱出门玩的。未出阁时,就算华夫人不让她搀手家中生意、不让她出门,她都要让黛衣扮成她的样子,让温氏兄弟带她偷偷出去。
可黛衣又没有办法劝,因为外面确实危险。
事情在华挽月宅在家里的第四天迎来了转机。
太子终于解决了南方洪涝,回京了。
李随昱去见太子,回来时就告诉华挽月不用再担心,一切只是误会,太子的人不会再伤她。
听李随昱的语气,他应该是与太子达成了什么交易。
华挽月现在只要出府,就会有王府的一队侍卫跟着,排面大得很。
而且没过几天,竟然从皇宫里送来一块皇帝亲笔所书的“仙子美妆”匾额。
这匾额在店门口一挂,再也没人敢说世子妃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店里二层的迎接的宾客也越来越多。
华挽月很感激李随昱为她所做的事,想起上次她让人买回却没有送出手的翡翠石头,她起身去了库房。
库房与温大几人的宿舍在一起,为的是时刻有五感灵敏的人守着。
但华挽月走进库房时,她还是第一反应就感觉到了不对。
华挽月的木箱时特制的,用铁链所住后,各个箱子的卡槽能够卡在一起,保证在运输移动过程中箱子和链子都不会因此滑动。
她的锁也是特制的,英文密码锁,每个箱子三把锁,密码是统一的“华挽月注定会发大财”的首字母。原始位置却各不相同,但全都遵循二十六位英文字母的排序方式。
她才进来,就发现最里面一箱金子的锁头被翻到了背面,走过去近距离一看,上面的字母位置也被人扭动过。
华挽月叫了声,“温大。”
门口守着的温大进来,“小姐?”
华挽月绕到这项金子背后,发现了箱子底部被人锯出来的矩形痕迹,“最近有人进来过我的库房吗?”
她说着,手掌在那据痕上轻轻一推,那比她巴掌大一点的木块被推出个翘边。
温大:“不曾有人进来过。出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