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跑了两步,时如感觉手里空落落的,又掉头回来。
抓起玩偶往拎着头颅的臂弯里夹,另一只手则拽住翁宵月的胳膊。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眼睛。”时如说,“不过还是希望下次你能带我去找黑色眼睛的玩偶。”
翁宵月轻飘飘地说:“玩偶位置是随机的,我不知道它们的具体方位。”
“你不是GM吗,怎么会不知道。”
“GM……是什么?”
时如死死盯着电梯透出来的光,一时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障碍物。身体重心猛然倾斜,她一个踉跄,下意识用手里的东西拿来护住脑袋。
闷响砸起满地的飞尘,时如倒在地上,恰好和玩偶对上眼。
青灰色的眼睛眨了眨,如同鬼魅的声音响起:“妹妹背着布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笑了叫妈妈,树上小鸟笑哈哈……妹妹背着……”*①
清脆的童音透着诡异,玩偶的嘴无端裂开,头上用针线缝制而成的黑色头发快速暴长——方才撂倒时如的就是它的头发。
“妹妹背着布娃娃……”玩偶的吟唱还在继续,发丝在短短几秒内已经生长到近一米长。发梢缓慢在地上爬行蔓延,尾端已经快碰到时如的眼睛。
“背,背背背。”时如动作利落地爬起来,“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咋还不会走路捏。你学学人小白姐姐,身残志坚,那样了都还能围着屋子跑八百米。”
在房间里待着修补指甲的床底女鬼打了个喷嚏。
时如说着,将玩偶往翁宵月背上一放,还不忘把手上沾的灰抹在玩偶身上。
“这下算背着了吧。”
翁宵月:……
“快走吧,你走前边。”时如嘴角扯起一个敷衍的笑,“你知道的,我看不见。作为好朋友,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的对吧。”
翁宵月:……?
来不及拒绝,时如推着她人往前走。在这个过程中,玩偶都快长发及地了。密密麻麻的交织成网,看似柔软的发丝,摸上去比鱼线还要坚韧。
时如以前看新闻的时候想过,如果有人正好在高速行驶,会不会被横栏的鱼线拦腰斩断。
不过现在,那玩偶的头发似乎是有想将自己一分为二的打算。
纤细的发丝沿着她的脚踝向上攀爬,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时如的脚步。明明电梯的光近在咫尺,却好似隔着千沟万壑。
不仅如此,那头发还不能直接用手扒拉。只要碰上,它就会立刻调转方向,顺着肌肤往另一边伸出试探的须子。像针尖似的,极力往人的毛孔里扎。
还挺恶心的。
不能再它继续这样下去了,时如在短暂的思考后,捻起发尾快速打了一个死结、两个死结……很多个死结。
玩偶厉声尖叫起来:“我的头发!”
“你又不是容嬷嬷,你扎什么呢扎。”时如艰难地迈动双腿,“小朋友就应该老老实实梳辫子。”
头发的威胁来自于它的锋利,但揉吧成一团,它就只能是风滚草。
虽然仍有不少头发缠绕着时如的双脚,但她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玩偶对她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除了走得慢一点,可时如本来就需要时间分辨脚下的路,慢对她来说不是大问题。
翁宵月感受到背上玩偶在疯狂扭动,默了默:“你一直都这么大胆吗?”
“以前不是。”时如回答,“后来发现发疯挺好的,至少别人不会招惹疯子。”
“是吗……”翁宵月喃喃自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时如急忙改口:“但我觉得你就现在这样挺好的,别发疯,至少别对我发疯,我们是朋友。”
“朋友……”翁宵月若有所思,“朋友会互相保护吗?”
说话间,电梯门越来越近,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时如加快了速度:“会,所以你得保护我。”
她一脚踏进了电梯间。
玩偶的头发仿佛碰到火焰那般,瞬间无声燃烧起来,配合上电梯门上玩偶的水枪,散发出刺鼻的劣质塑料气味。
危机暂时解除了。
时如松了一口气,弯腰解开小腿上剩余的头发。
而翁宵月站在她身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朋友的人。”
“一般在小说里,下一句话就该是‘你要永远陪着我’了对吧。”时如动作熟练的将缠绕的头发搓成团,麻利地丢出去,“但你要知道,真正的朋友是无私奉献的。比如我把你当朋友,我就愿意让你暂时成为我的眼睛。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应该帮助我脱离困境。”
翁宵月总觉得时如这句话哪里不对,但她说不上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时如打扫完战场后,看向那个了无生气的玩偶,它的脑袋秃了一块,被灼烧留下的硬茬支棱着。
跟以前被霸凌的自己有点像。
时如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曾经被别人剪掉的头发早就长了出来。
“给你。”翁宵月把玩偶递给她,“准备好了我们就继续。”
这大概是心态上的转变,翁宵月从一刻起,对时如的怜爱变成了真正的喜爱。
“谢谢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