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狠心,终有一日会为自己留下祸端。”太宰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王姬此时才懂得了他这句话,她不该对阿瑶心软的。
当时刺客费尽心思进入岍邑,若是直接在宴会上杀了一名落单婢女,便不会有她今天面临的难题。可是她只是让人绑走阿瑶,想让她远离雍国这个将要混乱的地方。
她在雍衡面前维护的体贴形象,与祁硕本就存在裂缝的合作关系,都因为阿瑶的这句话而破碎。
雍殊真的如传言一般吗?如今外界流传着关于他的事迹,年幼时替代病弱的兄长远行成为朝不保夕的质子,回国后又为帮助世子治病冒雨在隐世医者的山下等待三日,还有他对有才之人不论出身的态度……
她原以为雍殊是个情感充沛的人,可是许多次她看着他,像隔着看不见的屏障,她和他说话时,即使面前的人表现得再如何认真倾听,她也总觉得他不在乎她说了什么。
这让她忌惮,却又让她生出了想要打探他的心思。
雍殊不在意王姬的注视,他微垂下眼,待看到阿瑶因紧张而绷紧的手指时,视线略有些停顿。
没有周详的计划,只是她想要知道祁硕的选择,于是便这样做了。
但是她斩断后路投入赌局前,知道自己掌握有多少筹码吗?
祁硕在听到阿瑶的回答后,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连一旁的雍衡都忘了存在。
她说的是真的吗?可是她为何要说谎?
在看到阿瑶清凌凌的目光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她没有花心思去矫饰自己言语,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存在漏洞,她只是想要他的一个态度。
祁硕蓦地感到被逼迫的窒息。
如果他选择相信阿瑶,那他便和王姬站在对立面,此后他也无法靠着王姬在雍国朝堂获得重用;但如果他敷衍过去,他将失去阿瑶的信任,这样即使得到了财富与官职,又有何乐趣?他不顾父亲的阻止执意跟她到雍国,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边吗?
祁硕立即定下主意,他在这个冒牌者身边走了太多错路,倒是失了自己的本心。他原本便有带阿瑶游历东方诸国的心思,这几日出发反而是好时机。
拉着他袖子的手指是如此用力,昭示主人并没有如她的神情一般平静,她在意他的选择。
意识到这一点,从前的不甘与挣扎顿时被抚平了褶皱,萦绕在周身的沉郁气息竟消散了许多。
祁硕挑眉笑了起来,双目灿若骄阳,总算有了这个年龄匹配的朝气。
祁硕握住阿瑶的手,几根用力的手指便在他的包裹下放松下来,她被祁硕的笑容晃了晃神,恍惚中,她对这个笑容竟然有几分熟悉之感。
看到这一幕,王姬脸色沉了下来。祁硕这个武夫,他沉迷在一时的温柔乡中,毫不防备柔情之下的利刃,他以为在和她合作之后,能够全身而退吗?
过于顺利的计划让她这些时日失了警惕心,在那位被宋国世子口诛笔伐的宋国太宰养育下,她唯一能够被他称赞的优点便是足够冷情了。
“两位公子,我驭下不善,本不该让你们见到府上的纰漏,可现下刁奴欺主,我远离家乡,不得不请你们帮忙了。”她悠悠一叹,睫毛垂下遮挡忧伤的眼眸,让原本对她愤怒的雍衡有些动摇。
一个明艳动人的美人露出这般自怜的神情,哪怕是石头做成的心肠都要软下几分。
雍衡稍缓甩袖离去的想法,语气仍带着些冷硬道:“王姬想让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这婢女在公子面前是怎么搬弄是非,我虽自知清白却不知从何辩解。在洛邑时朝廷设有巫师一职,巫师能辨别言语真假,天下邦国循周礼而建,我想请雍国的巫师前来查验此婢女是否撒谎,公子若对我有疑虑,也可请巫师前来一辨。”王姬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传说巫咸掌握巫术,阪泉之战时,他使用蓍草为黄帝占卜了作战结果,是用筮占卜的创始人。现下人们凡有事难以决断,便要请巫师施行巫术得到结果。
王姬此言挑不出毛病,她坦坦荡荡的模样,令雍衡信服了几分,将要应下时,祁硕出声打断道:“不可,巫师的结果难道就没有错漏吗?若是巫师受了指使又该如何决断?”
他隐隐知道这巫女的来历大不平凡,她能够顺利顶替薇姬的身份,行走在雍国不被他人怀疑,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做到这种地步的。
“侍卫长,世间巫师众多,你如果不放心公子衡找来的,也可自己再寻一位巫师前来。”王姬虽是对着祁硕说,但视线却落在阿瑶脸上。
她真如她的母亲一般,是个容易被情感困住的人。
最先的慌乱褪去后,王姬便猜到了阿瑶的意图。富贵繁华不入高贵王女的眼,精心设置的局为了验明男人的真情说弃便弃,她现下如愿,又怎么会害怕巫师。
阿瑶对祁硕摇了摇头,她已达目的,即刻抛下雍国的是非离去也不是无法。
王姬脸上露出笑容,她对着雍衡道:“既如此,便劳烦公子帮我寻一位巫师了。”
“这事不难。”雍衡随口应下。
事情告一段落,本应该各自离去。
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