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萦绕的大雄宝殿内,迟锋拈起三炷香,目视莲花座上法相庄严的巨大佛像,俯身叩拜下去,心中虔诚默念:
“倘若侯爷在天有灵,还望指引我寻到世子踪迹,不至令侯府唯一骨血流落在外。”
他十五岁初入行伍,便被武安侯挑中,带在身边悉心栽培,谁知尚未来得及回报深恩,就逢侯府遭难,幼主走失,至今下落不明,此事成为他心中大憾,为此一直愧疚难安无法释怀。
行伍之人原不轻信鬼神,但多年寻觅无果,加之年纪渐长,失望之余转而对虚无缥缈的神佛寄托起了希望。
上完香出得大殿,侍从迟帆便迎上前来,“没想到主人会来寺庙这种地方。”
对于今日的行程他十分意外,从前可没见迟锋有拜菩萨的习惯。
“听说崇圣寺祈福灵验,远近闻名,我来试试。”
眼前少年在世子走失不久后被迟锋捡到,跟世子差不多年岁,迟锋便将其带在身边,寄托了几分对幼主的念想,平日里没讲究太多规矩,养成了跳脱的性子,十分喜欢瞧新鲜,趁着主人殿内上香的工夫,自己在庙里溜达了一圈,此刻眼瞧他为寻人一事忧心,都跑来庙里求菩萨了,连忙宽慰道:“盛安这样的通都大邑,来来往往的香客这么多,香火都比别处旺盛,想必风水也比别处好,大概真有些神通在里面,定能保佑主人得偿所愿。”
“但愿如此。”拜完菩萨,迟锋惦记着正事,不欲多耽搁,吩咐道,“无事便回去吧。”
“好嘞,我去牵马。”少年答应一声,快步往门口走去。
薛皎皎今日乘坐府里的马车出行,来到崇圣寺后,就将马车停在院外的空地上,负责接引的知客僧告知方才不知何故,拉车的马忽而倒地不起,无论怎么安抚都未见效果。
看着卧倒在地,难以正常站立的马匹,薛曜检查一番,很快皱起眉头,“像是生病了,早上出来的时候就不太精神。”
府里健壮的马匹多为方家人预备着,薛皎皎出门时仆从不甚上心,经常给她套老马,除了走得慢些没太大毛病,薛皎皎懒得计较,出现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正发愁间,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姑娘这匹马骨节肿大,怕是患了软骨病。”
薛皎皎转头望去,认出是刚才在大殿门口遇见的商人,此刻他身边带着个少年侍从,正牵着两匹骏马朝这边走来。
“患了病的马拉车可不安全,我的马可以借姑娘一用。”
从前在军中时迟锋便替武安侯照顾坐骑,熟知马匹脾性,有什么毛病一望便知,说着示意迟帆将自己的坐骑牵过来。
那匹青骊马毛色鲜亮,体型矫健,一望便知是难得的良驹,远不是薛皎皎那匹病马能比的,她忙推辞道:“怎好麻烦阁下,我们在山下租赁一辆马车便是了。”
“我与姑娘也算有缘,区区举手之劳的小事,谈不上麻烦。”
他神色坦荡,又是一番好意,薛皎皎于是不再推辞。
“如此便多谢了,不知阁下府邸何处,待回去后定然登门拜谢。”
“不必客气,将马送还至城东鸿源客栈便可。”
薛曜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缰绳,“我家主人住在敦义坊方府,相距倒是不远。”
刚才他低头检查马匹,此刻直起身子,露出轮廓分明的面容,迟锋目光刹那顿住,连话都忘了说。
“小兄弟这双眸子真特别。”恍然回神后,他松开手里的缰绳。
薛曜并未在意对方的愕然失态,因为有别于常人的眸色,曾被视为妖异不详之相而遭受嫌弃,对于旁人异样的打量早习以为常。
见他未有反应,迟锋又说:“既然都是回城东,不如同行。”
敦义坊与鸿源客栈方向一致,的确可以同行一段路程。
薛曜点头称好,然而没多久,他就发觉这人过于热情了,路上不断与他攀谈,尽管言语措辞丝毫没有引发不适,谈笑风生中更是让人舒适愉快,但薛曜还是觉察出,对方在隐晦打探他们的来历。
想到他先与薛皎皎在寺庙里打过照面,而后殷勤借马,路上又使劲套近乎,这一系列作为让薛曜心中顿生警觉,看迟锋的目光都变了意味。
虽然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但相貌平庸,年纪也太长,居然异想天开打薛皎皎的主意。
于是后半段路程,任凭迟锋怎么挑起话头旁敲侧击,薛曜都没再透露更多信息,行至岔路口便辞别道:“今日多亏阁下慷慨仗义,接下来不同路了,就此别过,改日再登门拜谢。”
说完一拉缰绳驱车转岔道上去了,迟锋还想再絮叨几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见马车走远,一旁牵着缰绳的迟帆不满地抱怨,“主人好心将坐骑借给他们,可瞧那护卫模样,活像咱们欠了他银子似的。”
端坐在马背上的迟锋没注意他的牢骚,仍旧望着走远的人出神,“太像了。”
没头没脑的话令迟帆不解,“像什么?”
迟锋仍未回神,“太像我要找的人。”
知晓他来盛安的真实意图,迟帆狐疑道:“主人是说他像世子?可世子走失时已有八岁,早就能记事了,不至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