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等罪名真假与否,在座的莫不是忘了鱼渊谷的谷训?淡泊以明志,帝乡不可期。我看孙长老,人老尘心不老啊!”鸣龙峰的齐长老悠哉地品了口茶,赞道:“好茶,好茶!”
“你放什么屁?我怎么说得不对了?”孙长老拾起手边的残盏碎片正欲真扔过去,吴三七长杖一击,杖气四射顿时将碎片震为齑粉。他问道:“谢耘,若不让你成婚,你如何?”
谢耘面无表情不怒自威,他一一睨过座上之人,冷声道:“我敬重各位长老,特地来知会一声,还望诸位莫失了分寸,别忘了谁是谷主。”说罢拂袖而去。字字掷地有声,余音绕梁。
谢耘一走,方才寂静肃穆的议事厅犹如沸水开锅,大家七嘴八舌冲向吴长老,恨不得将屋顶吵翻天。
“想不到我马上要抱上谢耘的娃儿喽!但愿生个娃儿比他活泼可爱些!”
“依我看,男大不中留,要成家立业便随他去吧,反正都一样嘛,再差能差过他娘,生下他便要出谷,闹着出不成,自尽以死明志。”
“那女子叫什么,程克青是吧?你们查了底细干净么?莫不是使了什么美人计,为了灵津玉砂丹?”
“我说你可真是王婆卖瓜,那谢耘是个冰溜子性格,哪个女子神仙转世,用三味真火暖化他铁树开花,老谢家也算是烧高香了。”
眼看越吵越烈,吴三七敲了敲铁杖,众人闻声肃静了下来,等他发话。吴三七摩挲着铁杖,正色道:“既然他心意已决,咱们便诚心祝福,不可逾越。只是这女子不能祭庙堂拜祖师,这样也不算违背了谢晏的夙愿,诸位意下如何?”
齐长老放下托在手心的茶盏,诧异道:“不祭庙堂不拜祖师,不算谢家人,自然不能继承灵津玉砂丹,此法甚妙。不晓得那谢耘同意么?”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自有分寸。”
余下人见已成定论,皆抱拳行礼应道:“一切谨遵吴长老吩咐。”
见无人反驳,吴三七遣散一干人等,独自撑着铁杖起身朝酽松轩走去。他心有已经盘算,程克青既已应允了他的要求,明知谢耘身患重疾,还能答应嫁给谢耘,可见这傻小子也不算剃头挑子一头热。不祭庙堂拜祖师,届时她得了灵津玉砂丹也怪不到自己身上,即便她出谷也不算违背祖宗法制。
这已经是两难之下,他能想出来最佳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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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克青正襟危坐捧着两捆麻线,正在缠线。冷不丁门框透出一丝缝,寒风钻了进来,一同探进来的还有一张懵懂好奇的笑脸。
“敏敏,你怎么来了?”程克青起身掀起帘子,团紧敏敏的脸蛋,“小脸冻得这么冰,冬青呢?你屋子里没人?”
敏敏摇摇头,黑溜溜的眼珠子满是疑惑,她煞有介事道:“青姐姐,我听人说,你要当我的小舅妈了?”
手里的麻线一骨碌掉在地上,线头还捏在手上,程克青眼疾手快抓住麻线卷,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谁说的?”
敏敏捧着脸趴在圆桌上,扒拉着手指头,“大家都这么说,冬青这么说,白术也这么说,杜松、决明、桑菊、王阿婆......”
“停!”程克青从一团乱麻中腾出手握住敏敏灵动的手指头,她尴尬道:“没说让你把归念居的人名字都讲一遍吧?”
“还没有说完呢。”敏敏挣扎着要将指头掰完,程克青用力攥紧敏敏的小手,敏敏动弹不得,忽而一笑道:“青姐姐,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胡扯,我怎么会害羞!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操心!”程克青声色凛然吓唬敏敏,“偷听大人讲话,晚上月亮婆婆会来割你的耳朵哦!”
果然,小孩子很是好哄骗,敏敏吓得双手捂住耳朵,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我偷听了好多好多,呜呜呜呜呜我的耳朵没有了。”
程克青撩开敏敏的碎发,来了兴趣,“你都偷听了什么,说来听听,我看月亮婆婆会不会为了这些来割耳朵。”
敏敏眼眸一转,眉头紧锁小声道:“我听说,姥姥想偷偷出谷,姥爷不同意,逼得姥姥跳了潜江台!”
“姥姥?姥爷?”程克青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这个姥姥姥爷便是谢耘的爹娘。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复杂的亲戚关系。程克青大吃一惊,呆若木鸡,“她到死都没能出鱼渊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