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顾清欢。”
清欢凝望着那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如此低声自语。
似乎对方也在这幻境里寻觅了十五日……直到此刻才和自己相遇?
言语传出之后。
面前那与她一般无二的女人……眸中的诧异与惊惧竟更盛了几分。
对方缓缓握紧了银枪,冷声低语:“你是幻境演化而出的。”
清欢:!?
饶是以她的脾性,此刻也不由气结。
怎么会有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拿枪指着自己,说自己是幻象!?
简直荒谬!
她心思急转,尝试理清眼前的境况。
主人绝不会让自己在这里停留十五日。
故而这片漆黑无法感知的世界,必然是某种幻境无疑。
而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应当便是螭龙妖主留下的试炼了。
要先行在幻境中战胜自己吗?
清欢稍稍绷紧了心神,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极为艰难的争斗。
战胜自己……
她当即便要提起银枪与其对峙。
但!
也正是这一刻,她真的慌了心神。
顾清欢只觉得纤指扣紧了自己的掌心……
她这才恍然惊觉,一直持握在手中的银枪,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想要去储物戒中寻找。
但纤指上的那枚储物戒,也不见了!
嗡!
脑海中传来阵阵刺鸣,清欢此刻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于此同时,她还发现了另一件让她心惊的事——
自己身上那磅礴的妖气,不知何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双眸之间,更没有了那滚烫炙热的感觉。
察觉到这些之后。
清欢柔和的眼底瞬时有朦胧水雾轻颤。
虽说她极为抗拒那双金瞳,但心中却也极为珍惜近日的一点一滴。
那双愈发明亮金瞳……根本不是她自己修行得到的。
都是主人一点一滴的心血,是主人牺牲了龙渊的千尺机缘,为她换来的。
以至于哪怕是炼化青影的龙骨,她也能够完全忽视。
可如今——她竟然弄丢了。
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在她心里酝酿……
或许,自己真的不是顾清欢。
眼前之人才是!
那自己……又是什么?
不——
这是幻境……
顾清欢只觉得头痛欲裂,抬眸之间沾染了血色的凶厉瞳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自己。
但那位龙威浩瀚的女子,金瞳之间却也隐隐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她是你的心魔。”
“斩去她。”
这片漆黑的世界里,多出了另一道淡漠的声音。
但却又无法分辨男女,仿佛只是一种奇异的意志。
心魔……
清欢怅然若失。
几乎是一瞬间,她分明了眼前的境况。
自己真的不是顾清欢,眼前之人才是。
自己……只是心魔。
她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却发现对方握枪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当那裹挟着凌冽寒芒的枪锋指向自己时,其晦暗的金瞳之间,有一抹清泪溢出了眼眶。
不知不觉间,清欢也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这一刻,顾清欢真的相信了。
眼前的人,才是……她自己。
有微凉的纤手拂过自己的面颊,将泪水拭去。
清欢便也缓缓抬起素袖,为对方擦拭泪花。
在触碰对方面颊的一刹那。
她脑海中有一幅幅画面闪过。
贺阳县,冬天凌晨,天还未亮。
醉花居外的长街上空空荡荡的,地上的雪层映着月光。
有身形瘦弱的少女,穿着单薄的素衣,手上脸上血淋淋的……指甲都已碎裂。
她咬着牙绷着嘴翻越了醉花居的庭院,跌落瘫倒在长街之上。
少女大口大口的急促喘息,只疼的小脸扭曲,眸间满是泪水,而后步履踉跄的扶着石墙,慌忙逃离了身后的妓院,逃离了自己的及笄礼。
贺阳县,春日傍晚,日暮西沉。
少女端着偌大的木盆,将为小姐浣洗干净的衣物,一件一件搭在了晾衣绳上。
而后趁着其他人都去吃饭的时候,跑回房间中取了自己的木枪,独自在空荡荡的院落里演练。
没有人真的教过她什么,她便只能看着其他人的动作,一点点学习那些男子的枪法枪架。
之所以饭都不吃,而是偷偷演练木枪,只不过是怕有人望见后,对她奚落嘲讽罢了。
丹霞宗,炎炎夏日,月色皎洁。
有女子拖着疲累的身子,自药田之中返回。
她默默凝望那些前往丁字院的师姐,前往丹堂的师姐……
而后独自捧着草木经册,又躲回了药田里,躺在田垄间死记硬背着各种草木的习性。
交萍县,汹涌的泥洪侵吞而至。
孱弱消瘦的幼女,大口的吞饮着泥浆,小小的眼眶里满是污秽,泪水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