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
辽国,紫陌郡南,涟阳镇。
奶奶庙前显得有些冷清,那位借着禾奶奶名头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也不见了。
赵庆一行游逛至此,在司禾以往独居的小宅中,找到了那具生有桃花眼的傀儡。
距司禾那一缕元神离开此地也不过半年,但小宅中的桌案木椅却都落满了灰尘,以往那张灵动恣意的少女面容也失去了神采……
呆滞而毫无声息。
姝月将傀儡扶在身边,细心拂去了墨裙之上的灰尘,而后将之收入灵戒中打算带回寿云山。
红柠看着这极为熟悉的傀儡,面露了然之色:“当年这具傀儡,便是用以给娘娘承载元神的吗?”
赵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破碎的玉镯有些出神。
他缓缓蹲在地上,将碎成数段的镯子捡起,小心翼翼的交给小姨拼接收好。
姝月微微叹息,对红柠低声解释道:“我们叫她小禾,她偶尔回松山小住,也难得在外面走走逛逛,游历过楚国,去过大漠,后来到了这紫陌涟阳……”
赵庆轻笑摇头:“用不上了,以后咱们都在寿云山,便没有小禾了。”
小姨很少见的没有说笑,而是静静走到了院子里,似乎还能看到司禾以前在这里独居的日子。
他们也陪着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在屋檐上观星赏月,在树荫下玩牌说笑,一起去解决乡民的困境……
小禾除却与赵庆接触最多之外,便是和她凑在一起嬉闹了,偶尔还会故意惹火唤她主人。
赵庆站在原地静立片刻之后,便带着清欢一起去翻找衣柜,将司禾这几年购置的衣裙和首饰,整理之后收入储物戒中。
也不知为何,明明如今每天都能见到司禾,但他心中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那几年里,来往都风风火火的明艳女子,渐渐淡出了他的脑海。
琼鼻樱唇宛夺天工,一双桃花眼极为勾人,时常都笑眯眯的也不会脸红,爱穿墨裙爱花钱……
会小手一伸惨兮兮道:“再给点儿灵石呗?”
只可惜那时候小禾想多看看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外面游历,没有在家里长住过……也不能品尝各种新奇的美食。
小禾还在,只是眼下不会笑了而已。
脑海中阴华荡漾。
司禾轻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啊。
为什么会不高兴?
回了寿云山,你还能用元神操纵小禾啊。
把你这些年买的衣裙首饰也都带回去……
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我出去给你买,等司幽香火足够充裕之后,咱们就偷渡封印……
司禾的俏颜浮现于脑海中。
她正悠闲的靠在司幽城西南角的阁楼上,一边整理着自己这些年捡的垃圾,一边饶有兴趣的观望着远处行人稀少的街道。
她似乎很是期待,迫切的等候着这座城中修士多起来,等候着有人穿过封印,来西南角的玄机阁买她的盲盒。
少女转而轻伏在栏杆上,藕臂撑起俏脸,笑眯眯的看着寿云山外遥不可及的世界。
微风轻拂,掀起白发如雪。
“我看张瑾一就有头小鲸鱼,很不错啊!”
“九十州间充斥着无尽汪洋,她想去哪都能去,在龙鲸体内有一个自己的小家……能打游戏能搞研究多有意思……”
“咱们自己动手,把寿云山也好好收拾一下呗?”
司禾答非所问,如此轻笑自语。
但没由来的悲恸与无奈,却如潮水般倾覆,压得赵庆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司禾的情绪。
耳边似乎响起了隆隆雷鸣,雨夜的太阿山上神火翻腾不止,电光划破了阴云勾连在天地之间……
苍茫无际的山野中,一道道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狂风摧折深林,暴雨如注,身穿麻衣的荒野人将小兽囚禁在陶罐之中……
有人割开了她修长的脖颈,取天罚孽物的鲜血书刻图腾,以祀神明……
同样是身穿麻衣的荒人,跪伏在升腾的神火之前,以坛中浊酒祭祀属于他们司幽国的神。
司禾的生命太过枯寂而漫长,错综复杂断断续续的。
从祭祀神明的孽物变成神明,从太阿山中的生灵变成大祭司。
小兽鲜血书录的图腾于太阿山下庇护了一处国度,国度的子民们对着图腾祈祷,对着大祭司跪拜……但无人知晓,图腾之上那抹深邃的暗红,是大祭司的血。
她活的太久了。
久到那些仇视之人,那些交好的山魈,那些俯拜的子民……皆尽烟消云散。
但又有新的山魈诞生,又有新的子民祭拜,又有新的故事填满了她的心念。
她到了陌生而崭新的世界,百无聊赖的看着荒山长出了树木,看着樵夫带着儿子一步步登上崖巅。
樵夫的儿子也老了,带着白发苍苍的老妪,倚靠在山脚看尽夕阳漫天……
陆牛县的乡民称那里为寿云山。
程岳发现了这处福地,于山下开宗立派。
她便又看着一代代丹霞弟子上山下山,看着一众又一众散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