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松山郡的冬天比以往更冷一些。
未至深冬,皑皑白雪便已经将偌大的松山尽数笼罩,站在演武场上远眺,入目所见也只有零零散散的马车,于绵延官道上缓慢行进。
这座位于官道之南的庄园,仿佛被世人遗忘,门前的雪层上不见丝毫脚印,在寒风中显得极为寂寥。
晨光朦胧。
松山深处有一头偌大的棕熊慢悠悠的来到了官道上,厚重的掌垫在雪地中踩出‘咯吱咯吱’的微弱声响。
寒风呼啸,棕熊身上生有极为绵密的绒毛,在这片雪白的世界中,如丝如缎极为显眼。
它似是有些愤恨,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
本该静静冬蛰的棕熊,被地穴之中开采灵石的散修惊醒,只得悄悄离开……另寻他处过冬。
在它身后,一排偌大的脚印深入雪层,隐约能够看到积雪之下腐朽的枯叶。
但狂风席卷着飞雪,很快又遮掩了枯叶的踪迹,将那些脚印渐渐抚平……
风,很大。
呼啸的寒讯如同神灵的低沉呜咽,被其卷动的飞雪也比昨夜更加凌冽冰寒。
雪,很急。
身形壮硕的棕熊身上开始有滚烫的鲜血淌下,但它却没有发现,依旧在僵硬地迈步,寻找着新的冬蛰地。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被勾勒在雪层之上,如同水墨晕染开来。
它依旧在寒风中独行,直到眼中的世界尽数化作暗红血色,直到颚下生出一道血色冰碴……
渐渐地,它累了。
如绸缎般的棕绒压在了雪层之上,潺潺血水将大地晕染,在冰雪的世界中勾勒出轮廓。
深入眉心颅骨的箭羽,在寒风中轻轻震颤。
距此八里之外,崭新的朱漆大门之后是被雪层覆盖的青阶。
演武场上,清冷女子美眸微阖,她素手挽弓,耳畔的一缕青丝在寒风中飘摇荡漾。
磅礴的灵气与神识,裹挟着壮硕兽尸倒卷而回。
女子美眸凝视,青葱玉指拨动暗红的箭羽,震落片片冰血。
石亭之畔,清池依旧荡漾水波,一条条肥美的灵鱼不时跃出,似是对不远处的修长玉腿极为贪恋,想要在女子腰窝中度过这个冬天。
……
庄园最高处的小院中,有一座正殿。
原本是孟家宗族议事所用,不过早已被收拾的纤尘不染,原本的桌椅木案尽数化作了灶柴……
大殿之中极为冷寂空荡,娇俏女子穿上了绒衣,雪白的兽领使其看上去更显几分柔弱。
一座暖炉安静伫立在墙角,散发着丝丝温意。
暖炉之旁有一方石案,其上供养了一座玉雕,来自七夏国的暖玉被匠人精心打磨,将司禾那一丝怜悯而圣洁的神意,体现的淋漓尽致。
品样繁多的供果肉食在石案上排布,除此之外又有豆黄桂酥和各种糕点。
终于……朝霞绮散,辰时将至。
女子双手捧起了楠木匾额,缓步走到殿外,以袖口上的绒缎拂过木匾,抹去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而后御使灵气,将匾额挂靠在了穹顶之下,仔细调整着位置。
匾额上有小姨书下的三个烫金大字——司幽祠。
院中大雪纷飞,灶火上冒着腾腾热气,清甜的粥香扑鼻而来……
女子轻轻抿唇,取下了环绕在纤腰之间的软剑,将其靠放在殿外的墙上。
而后缓步迈入祠殿,螓首轻轻仰起,解下了玉颈间的雪白绒领。
她又抬手取下发簪,清早刚刚打理好的云髻随意披散,落在精致的侧颜与锁子骨上。
靴袜褪尽,玉足葱趾宛夺天工,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缓缓迈步。
石案前的绒毯也被收起,环指上的储物戒被摘下。
最终,女子纤手交握三柱立香,贴于秀额之上……玉足稍稍弓起,跪倒在石案之下。
三柱立香没入香炉,雪白皓腕伏于青砖,如墨发丝垂落之间,沾染了些许灰尘。
玲珑身段绷的笔直,前倾之间秀额紧贴青砖。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姝月恭请司幽国灵,叩谢神明护佑夫君周全。”
石案之上,圣洁而端庄的玉雕静静伫立,大殿中显得极为冷寂空荡,回荡着女子的低语。
无声无息之间,殿门被人轻轻推开。
周晓怡美眸微颤,褪去靴袜轻缓迈步,同样跪倒在石案之前,默默祈祷。
赵庆带着清欢也随之而来,殿门缓缓闭合,顾清欢摘下耳饰,于石案之前伏地叩首。
唯余男子伫立在玉雕之前,他深深吸气,手掌抚过塑像,又重新整理香炉之后……
恭恭敬敬的拿起三柱立香,跪地磕头。
“多谢,主人。”
石案上的玉雕静静伫立,一旁的暖炉之中有袅袅烟雾升起。
遥远的心念传至而来,她轻声言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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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云山上,同样是大雪纷纷扬扬。
白发少女俏颜上荡起一丝笑意:“算你还有半分良心!”
男子的心念传来,回荡在心神之中。
赵庆幸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