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无岁月,闭眼无流年。
修士的一场打坐,一次闭关,凡俗中便已是寒来暑往。
三年岁月转瞬即逝。
再阖眸,已是戊申之年。
揽仙镇外,清渠环绕盘旋,如同蛇行山野。
一道道新的梯田被镇民开垦,其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
老人靠在坟头,颤巍巍的摸出了火匣子,点燃了陪伴自己数十年的老烟杆。
“咳咳!”
眼前偶尔有农忙的镇民路过,与他对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有人笑。
有人喊。
“王伯,刚从县里回来啊?”
王德仁已然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什么,只是同样笑着呼喊:“好!一会儿就回去!”
芒种将至,正值农忙时节。
来来往往的妇老背着镐把与铁锹,自坟前穿行而过。
老人只是笑着旁观,似是想起往事。
他没有田,也没有子女……
四十年前,冯家峪遭了山匪,村民流离四散。
那一年,王德仁没了双亲,独自一人走出了大山。
他的父亲是个郎中,所以他也是个郎中。
只不过是个没有家的……游医。
二十八岁那年,他来到了临安县南边的这座村落,那时候这里还不叫揽仙镇。
村子里有个极为白净的姑娘,小他十岁。
说想跟着他游历江湖,看看外面的世界。
后来,王德仁有了妻子,但是却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
因为外面的世界……没有妻子想象中的侠义江湖。
二十年后,村里的青壮提议,将这里换一个名字。
就叫揽仙镇。
年轻人大多赞成,当乐善人询问老一辈意见的时候……
王德仁说服了很多人,觉得这样寓意很好。
黄学究挨家挨户的奔走,最终促成了这件事,将揽仙镇的名字与村民的请愿递到了县里。
因为……大家都知道,王德仁的夫人染了疟疾,命不久矣。
那一年,住在镇北的王德仁夫妇,搬到了镇南。
便是那条通往临安县的小道之前,这样的话……幻雨阁的仙师若是前来,便能第一时间请到家里。
他也去过其他村镇,但是不等见到仙师便会被人赶出来……因为仙师每年发放的药膳是有数的。
王德仁每天都会守在家门口的青石上,望着那条羊肠小路。
两年后。
秋瞎子说要把他妻子葬在镇北,王德仁选择了镇南。
离家太远的话……不好。
春生冬藏不知多少岁月逝去。
三年前,他靠在家门口的青石上,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但是妻子却早已长眠于地下……
“咳咳!”
王德仁将烟杆放在坟头,解下了随身的包袱。
其中满是凌乱的药材,他挑挑拣拣,取出了五株从未见过的药草。
这不是他买的,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药柜里的。
做了半辈子郎中,他能分清楚什么是药,什么是草。
虽然双耳有些失聪,但也能嗅到那女子身上的奇异药香……
顾清欢。
他们一家都是仙师。
王德仁瞪大了浑浊的双眼,在五株药草中挑挑拣拣,选择了其中一朵早已干枯的花苞。
他老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露出笑容。
干枯如柴的双手探入泥土,刨出了不大不小的土坑。
赤芍的花苞被埋下,葬在了妻子的坟头。
揽仙镇最终揽到了仙师……只不过有些晚了。
老人颤巍巍起身,将自己的药材包袱留在了坟头,手中握着剩余的四株药草走向了镇子。
两炷香后,王德仁步履蹒跚的到了家门口。
他缓缓蹲靠在青石边上,取出了火匣子上下摸索,却发现自己的烟杆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
这三年,揽仙镇发生了很多事。
黄学究的侄子,黄铁心……成为了先天武者。
在县里娶了一位娇俏美妻,两人一同前往上滁镇定居。
秦莲的老父死了。
腿脚不便,农忙时跌到渠里淹死的。
不过好在……老人生前见到了自己的郎婿。
秦莲离开了揽仙镇,嫁给了一位赶脚的游商。
大婚当日,姝月和清欢还去县里吃了席。
镇上的秋瞎子搬进了大宅院。
县里的老爷对他选的宅桩很是满意,赏下了不少银两。
县里的大人也来过一趟。
请黄学究到临安教书……村里半大的孩子也能跟随他前往。
几人每天早出晚归,总共十里山路,倒也不觉得难走。
岁月多变,世事无常。
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镇北的那座孤零零的宅院,一切如故。
有紫珠楼丹塔带出的奇果相助,又得了血衣前辈的一滴血……顾清欢已然晋升了炼气七层。
虽然神识有些孱弱,但有炼神经供她研习,达到筑基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