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布住的地方,没有元雾思那么精美。
吊脚楼外面看着很普通,并未有任何精致的雕饰,朴实无华。
但上了楼内一看,虞维音还是有些暗惊。
榉木地板上铺了层层厚重的雪白绒毯,房内摆放着各色古玩,葫芦形的天青釉瓷瓶,玛瑙珍珠缀成的海棠树,碧绿翡翠在檐阁上挂着。
还有纯金打造的一尊弥勒佛,摆在神龛内,虞维音一进房就看见了。
金的银的,玉的瓷的,毫无章法地摆了满满一屋子,看着凌乱中,又带着毫奢。
也许这就是一方寨主的阔气。
虞维音看了一眼,就压下了心里那点惊讶。
云翠没见过世面,不住地四面张望,好半晌都没能合上嘴。
虞维音拽了她一把,一同给元布跪下行礼。
“在下见过寨主,寨主是哪里不舒服?”
元布坐在一张大椅上,坐得跟坐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都是黝黑的皮肤,一个瘦些,一个壮些,瘦的那个生得秀致一些,但两人胸脯前都平平的。
他有些怀疑探子的情报。
他那双眼,浑浊中闪出一丝亮光。
“最近有些头疼,你们谁来给我把把脉。”
虞维音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又说不出哪里怪,隔着衣袖,悄然捏了捏云翠的手臂,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她站起身来,慢慢朝元布走去,拿出脉枕放在案桌上,态度十分恭敬。
“请寨主伸出手腕。”
元布很配合,但眼神不住地在她脸上扫过。
虞维音心中微凛,这种眼神不是登徒子的浪荡,而是一种探视,她却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元雾思很信任她们,这些日子赏赐了许多贵重的好东西。
今日说让她们来元布这儿,眼里也是轻快的笑意。
没有一点预兆。
难道是邵漠那里出了乱子?
也不像。
听说他去了地牢,带了些人手出来,让于阗领着去建造新房需要用的画楼了。
元布也知道这件事,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对邵漠的态度也很亲切,他跟元雾思还没成亲,元布嘴里已经改口喊他女婿了。
虞维音敛着心神,蹙眉搭着元布的手腕,正想抬起眼皮观察他的神情,就看到一只手迅疾地探向她的面门。
她脑中发紧,五指并拢,迅疾地迎上去。
元布已经改了路数,双手一转,端了案桌上的茶盅,朝着虞维音的脸上便是一泼。
虞维音被茶水泼进眼里,睫毛沾了水,难以睁开。
耳畔听见云翠的一声惊叫,然后又是闷然倒地的声音。
她意识到什么,抬手猛擦了一把脸,双手再度变为掌,朝退后一步的元布攻去。
元布伸腿,将凳子往前一踢,整个人腾飞起来。
一个扭身便扣住虞维音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扯住她头发,盯住她脸上褪去炭黑的一小片白,咬牙切齿般道:“你果然是女子!”
虞维音头皮被扯得发痛,被迫仰起头。
元布满面怒容,猛地甩了她两个耳光,怒问道:“他们说你是邵子敬的夫人,你跟到这里来做什么?邵子敬是不是假意投诚,欺骗我的女儿?他是不是还想剿灭了黑木寨,好跟朝廷摇尾邀功?”
虞维音耳里一片嗡声,勉强睁开双目。
元布猛地掐住她脖颈,继续斥问:“你是不是跟邵子敬串通好的?你留在思思身边,有什么阴谋?!”
虞维音被掐得口中腥甜,唇角溢出一抹血,咳了几声,艰难开口道:“邵子敬薄情寡义,离京前……他,他就给了我休书,我……恨他……所以,所以才一路跟来了绥安……只是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杀、杀了他……”
元布力道骤然加重,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实话!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杀了你!”
虞维音大力挣扎,如濒死的兽,不住扑腾。
元布按着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用力,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虞维音惊叫出声。
她的关节给他捏得错位了。
“说!是不是邵子敬安排你来的?他心里到底在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
“咳咳……他负了我,你既然怀疑,就直接……直接杀了他吧……”
虞维音瞪着双目,眼底有着癫狂的恨意。
“他负了我,如今要娶你的女儿了……呵呵……如此薄情,如此寡义……杀了他,杀了他……”
元布还在不断收紧自己的力道,虞维音感觉,呼吸稀薄一片,整个人几乎要窒息。
血顺着她唇角往下,越来越多,她眼底一片猩红,几乎要昏厥过去。
只听砰然一声,有人猛地推开了门,熟悉的低沉嗓音灌入耳内。
虞维音身子猛然一重,狠狠砸在地毯上。
但她眼皮太沉重,睁不开,耳朵也一直嗡嗡在响,什么也听不见。
她感觉到有人扶起她,将她放在了榻上,很快又有医官来给她诊脉,灌药。
她想睁开眼看看,但昏昏沉沉,眼皮重得很,浑身都酸疼,连骨头都在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