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的手不由停下,抬起头看向那多日未见的人。
他眉眼依旧清俊,但整个人却清减了许多。
白皙的面庞在阳光照耀下,几近苍白地透明,长眸郁郁,红唇微勾,那一袭红袍在身,随风拂动时,比之以往更飘逸。
依然是记忆中,冶艳风流的公子哥模样。
但又好似跟从前不一样了。
虞维音怔怔看了他许久,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朝他行了个礼。
“夫君。”
“夫人这些日子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啊!”
他语带嘲讽地开口,将袖中那一沓朱红色庚帖猛地掼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不是见客,便是赴宴,夫人的成果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可惜,为夫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虞维音抿着唇,没开口。
这个结果,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只是想要给翟祯安施压罢了。
“夫人不是向来伶牙俐齿的么?怎么如今哑巴了?说话啊!”
翟祯安狠狠瞪着她,那一记眼神凶狠如恶兽。
回到翟府,果然如邵漠所言。
翟祯安还未回来,那院落只有寥寥数盏灯火,在夜风中闪烁着微萤。
虞维音也没放在心上,只让碧瓷将那十来本庚帖,都送到翟祯安的室内,便偎靠在床榻旁,闭目养神。
才眯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听见急切的脚步,在耳畔响起。
她不由睁开双眸,面庞上带了丝淡淡的不耐。
碧瓷忙放缓了脚步,走到她面前轻轻道:“少夫人,陈重说,丞相府的何小姐在府外求见,您要不要见?”
虞维音眼中那抹疲倦,瞬时一扫而空,不禁皱眉问道:“她是一个人来的?”
“是一个人来的,但何小姐说有要紧的话要对您说,让您一定要见她一面。”
“那便见吧,你去将她带进来。”
碧瓷点头退了出去。
虞维音只稍稍绾了绾发髻,便下了榻在案桌旁静待何心柔的到来。
不多时,何心柔便被碧瓷引了进来。
她穿着身石榴红长衫,系一条折枝花样的月白纱裙,娇俏的面庞上露着两个小小的笑涡,一进来便亲热地叫了声。
“翟夫人。”
虞维音被她那天真热忱的笑意感染,也不禁微微一笑。
“何小姐,快坐。”
何心柔在玫瑰椅上坐下,不等她询问,便直率地开口说道:“翟夫人,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对你说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虞维音问。
何心柔瞥一眼旁边斟茶的碧瓷,“此事事关重大……”
虞维音会意,便对碧瓷道:“你先下去吧。”
等碧瓷退下,室内仅剩下她们二人,何心柔才继续道:“翟夫人不是要跟翟少爷和离吗?和离后,可有什么打算?”
虞维音不解其意,苦笑道:“暂时并无什么打算,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何心柔朝她眨眨眼道:“翟夫人,我告诉您一个消息,太后即将从崇华寺礼佛回宫,她素来最赏识绣工了得的女子。您若是能绣一幅手作送给太后,太后高兴了,将来有太后做靠山,你一个弱女子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虞维音睫翼微颤,将眸子紧紧盯着了何心柔。
“何小姐,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她自问,跟何心柔的关系,并没有很亲近,只是指点过她两回刺绣针法罢了。
这般宫廷秘事,她为何要对自己说?
一时心头迷惑,茫然不解地觑看着面前的人。
何心柔手掌心已渗出了细密的汗,黏腻一片,却不敢用丝帕揩去。
这是太子哥哥提出的办法,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虞维音进献绣品,她又怎会拒绝心上人的恳求?
一时,那面颊便露出了丝薄红,她嗫嚅着。
“翟夫人……到时京中小姐,都,都会给太后准备礼物,我也打算绣个花样送上去。希望,希望翟夫人能指点一二。”
虞维音了然,原来何心柔是期望讨太后的欢心。
只是,她过去从未来过云阳,对宫廷之事也不甚熟悉,当真要进献绣品吗?
一旦进献,得了太后的赏识,这一辈子还能全身而退吗?
何心柔看她脸上露出惘然惆怅的神情,不由劝解道:“翟夫人,您这般蕙质兰心,和离后京中肯定会有许多富贵子弟巴巴地来求娶,您若不想立刻再嫁,孤零零一个的,只能找个强硬的靠山才好过安稳日子啊!”
“话虽如此,但妾身对太后的脾性并不了解,况且一入宫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为了避开眼前困境,将来若陷进更大的沼泽地,无法抽身而出,又当如何?”
虞维音思前想后,朝何心柔展颜一笑,感激道。
“何小姐,谢谢您告诉妾身这些,但妾身手拙,绣工粗劣,怕是入不了太后的眼。”
何心柔失望不已,心中颓丧,脸上的绯色迅速褪去。
“那翟夫人也不愿意指点我吗?”
她小脸一垮,红艳的嘴唇微嘟,是要撒娇的模样。
虞维音见她当着自己的面,露出这般天真性情,一时有些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