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戴着面具的俊冷将军,一向是凛然淡漠的模样。
怎么听到翟府的消息,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太子哥哥,这……”
尤栩心内叹息,却又暗觉欣喜,人一旦有软肋,便会被掣肘啊。
他回首,摸摸何心柔的脑袋,依然是笑模笑样。
声音很是温柔,哄道:“柔儿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子敬也是自己人,他自宫宴后,便对那位翟夫人念念不忘,如今听了翟府消息,怎么还能坐得住脚?你就告诉他也无妨。”
何心柔纠结许久,在尤栩鼓励的眼神下,也就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翟夫人偷偷跟我们透露的,说是三年未诞下一儿半女,翟少爷不久便要与她和离,她正准备为翟少爷物色新夫人……”
邵漠越听,那颗心就越是震颤,几乎要从胸口蹦跳出来。
他惊问:“她不是有个女儿吗?”
何心柔也是点头道:“我也诧异,但翟夫人说那是姨娘所出,我们几个闺秀也没多问这些。可翟夫人骤然伤心地说出‘无后为大’这样的话来,想必,是那翟少爷变心了!”
她气鼓鼓地,依然对刚才尤栩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噘着嘴道:“太子哥哥还赞他们夫妻恩爱,如今又怎么说?”
尤栩便笑着,又安抚了几句。
邵漠对他二人的话,置若罔闻,一颗心只绕着虞维音转。
脑中蹿出的一个个念头,似野马脱缰,纷至沓来,搅得额际发酸。
他没再开口说话,面具下的一双黑眸越发深沉。
等将那些想法,竭尽所能地细思过后,额上已渗出豆大汗珠,顺着玄铁面具,缓缓流下,浸湿了黑色玄衫。
他微垂的头终于轻轻抬起。
这一抬头,才发觉天已向晚。
窗格子上黑黢黢一片,室内烛火闪耀,而何心柔早已离去。
尤栩倚在窗旁的榻几上,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神情专注地盯着棋枰上的战局,左右互搏起来,竟一直没唤他。
邵漠这才感到一双膝盖早已跪得麻木,却浑然不在意,朝着尤栩的方向再度垂首,语气很是坚定。
“殿下,求您答应子敬这个要求,子敬此生若能与虞氏结为夫妇,愿结草衔环报答殿下!”
尤栩将手中黑子落下,没看他。
凝眉思索,目光依然放在棋枰中,淡淡道。
“子敬啊,你那个法子虽好,却只能敲打翟府,绫妃如今正得圣宠,我父皇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恐怕并不能从根本上将徐府扳倒。如今,孤的对手,应该是大皇子,孤不着急对付徐翟二府,你明白吗?”
邵漠按在地上的双手,微微一颤。
指关节泛出凛冽的苍白。
他敛了口气,缓慢开口道:“殿下如今的对手,虽然是大皇子,但绫妃膝下那个两岁稚儿,亦不能掉以轻心。子敬如今已想出更好的法子,必定能助殿下一石二鸟,登青云之志,与日月争辉!”
尤栩手中拈着枚白玉棋子,终于侧目看了过来。
黑漆的眼眸里映着一簇火光,问道:“你且说来。”
邵漠抬起头,神情凛然冷冽,沉沉眼眸孤绝,似涌出一抹坚定的信念。
尤栩听着他一字一句把话说完,已是胸口猛跳。
疾从榻上走下,按住邵漠的双肩,颤声问道:“此事可当真?徐府的汀渚别院下,果真是别有洞天?”
邵漠点头道:“确有此事,哀帝的陵寝便设在湖泊之下。徐府隐瞒此事,也是为了避嫌,殿下何不在敲打翟府后,继而声东击西,掉头对付徐府跟大皇子。”
夏夜燥热,他却说得满头冷汗涔涔。
在黑暗中,汗水打湿了黑衫,隐隐约约露出肌肉的线条。
他一动不动,如松竹般挺立,那方玄铁面具上闪动的寒光,让人微觉凌厉。
尤栩眯着双眸,赞赏地盯着跪在水磨石地砖上的人。
按在他肩上的手,忽然便改了方向,将他扶起来,叹道:“子敬!你如今回了云阳,倒越发叫孤刮目相看了!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你耗费这般大的心力吗?”
这话带着刺般扫过来。
邵漠微凛,怕他怀疑自己的忠心,抿着唇道:“不是为的她。是为太子殿下的干秋大业。”
尤栩一听,胸中大喜,却不形于色。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人!子敬,你这般为孤着想,孤又岂会驳你的面子?你尽管去做,虞氏那里,孤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邵漠垂下寒眸,道:“多谢殿下,子敬今后定会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既然得了太子的首肯,他心中那颗巨石,倏然便落了下来。
出了太子府,一路往街市而行。
云阳的商贩比桐城更多,入夜后,便是一派灯火辉煌的盛景。
各色的琉璃灯盏挂满了街道,映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是欢欣喜悦的神色。
邵漠夜里鲜少在街上闲逛,今日只觉胸口激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立在那花灯架前望了许久,竟有几分恍神。
绾着高髻的摊主见他怔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