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似有低低赞叹的声音,不禁也移过眸,透过帷帽看了那人一眼。
正是先时庙外所见的红袍男子。
他站在摊前,手执金镶玉乌木扇,目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那目光有些刺目。
她心中不解,她又不认识他,为何出口相助。
见他点着如意山茶暗花罗,唇边含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纱与罗的经丝都是相互缠绕纠织而成,表面皆有透空的孔眼,但孔眼布满织物表面的为纱,孔眼按规律分段的,则为罗。赵公子要不要瞧瞧仔细,这究竟是纱,还是罗呢?”
那管家娘子细细瞧了一回,叹道:“分明是罗啊!赵公子怎能连纱跟罗都分不清,这样如何做得掌事?奴家也不敢买经你手的东西了!”
言罢,丢了那匹罗,领着少女离去。
摊前摊后,无人不嘲笑,无人不讽刺,人群里听了这段笑闻,哪儿还来他们摊前挨边,都摇头叹息,说道:“可惜了!往昔段掌事来时,永兴绸缎庄的布匹卖得最好,今日这赵秀才出师,怕是要打头风了。”.
“表哥,这恐怕不行。”
虞维音软语里,含着几丝为难。
“香市上,一般由掌事的招待客人。音音如今可以给表哥仔细介绍这些缎料,但若要回答,还时需要表哥亲自来。”
“这……表妹啊,即便是现在学,我也记不全啊!待会儿,恐怕真要丢了虞府的脸面!”
“表哥,规矩是这样的,音音也没办法呢,表哥现在还是用心记下吧。”
虞维音语罢,也不管他是否记得全,便将摊前十四类不同的布料,给他一一说了,又将大类目下的三十四类不同绸面的料子,也细细说明。
听得赵吾善是一个头两个大,心中着实懊悔没有提前做好功课。
可是如今,却也迟了。
心里禁不住七上八下,希望待会儿来的是个不通的人,他好敷衍过去便罢。
正想着,便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走了过来,妇人身后还跟着位头戴素色帷帽的娉婷少女。
看模样,前面这位该是府邸的管家娘子罢。
那少女悄声对妇人说了句话,妇人便上摊前,拿起一匹黄褐色如意山茶暗花罗,细细看针脚,不住地点头,道:“永兴绸缎庄的布料还是不错的,今儿个怎换了个掌事,往常不是段掌事前来么?”
那妇人面盘如月,嗓音如洪钟,一双眼上下看着蓝衣黑帽的赵吾善,有些诧异。
“怎是个秀才郎来香市贩货?妾身倒是第一次见。”
她的话一出,身畔往来的人群也都拿眼光往赵吾善身上看,纷纷附和道:“着实是不伦不类,好好儿秀才不当,非得跟商人抢饭碗!”
两旁的摊贩哄笑起来。
他们见了赵吾善这着装,早已看他不顺眼,又见他眉高眼低,起初说出连番抱怨的话来,都有些想看他笑话的意思,便一人一嘴说道起来。
“俺们也纳闷儿,这虞府那段掌事倒是干净利落一个人,今日换了个白面书生来,也不怕砸了虞府的招牌呢!”
“是啊是啊……”
赵吾善理冠清嗓,做出派头来。
他全然不把那些村夫的话放耳朵里,只噙着笑脸对那管家娘子作揖道:“在下是虞老爷的侄儿,名赵吾善,今后也会是永兴绸缎庄的管事,敢问姐姐府上何处?”
管家娘子一听,没说甚话,却是周遭的人话赶话,说个不停。
“是赵吾善!听见了吗?是赵吾善!那个罔顾人伦、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跟府中二小姐的事儿都传遍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居然还有脸来香市上惩威风,我呸!”
“听闻虞老爷昏聩,想招他为婿呢!可怜那虞大小姐仙姿佚貌、谋略过人,竟要一朵鲜花折在这臭烘烘的牛粪上了!真是让人沉痛!”
赵吾善面皮骤然发红。
他待呵斥一声,那群人反倒说得更津津有味,将他在汀渚别院与虞楚恬做下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又将虞颂、梁氏等人也痛砭一顿。
他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倒是那管家娘子,像是个好心的人,对大家伙道:“既然赵公子能接替段公子做管事,想必身上有过人之处。赵公子,我家小姐瞧上这布匹了,你给介绍介绍吧。”
赵吾善感激不已,朝她深深鞠一功,然后看向她手上的料子。
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适才虞维音对他讲的内容,他本还有些印象,如今被这番人说这一通,如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急忙瞥眼去瞧虞维音。
见她端站在梅树下,手中轻拂一枝开得火艳的红梅,垂眸而立,丝毫没对上他求救的目光。
赵吾善急地心口直跳,偏又听见邻摊的汉子嘲笑道:“秀才郎!莫不是哑巴了,不会说话了?还是你根本就脑内空空,认不得这是什么布料?”
“住口!我堂堂秀才,怎会认不得布料?”
他喝一声,然后低头想一回,见轻盈于手间,料想是纱,便道:“姐姐,这褐色山茶花纱,质地轻薄,触手光滑……”
他只说了两句,甬道四方骤然发出爆笑,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