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大雪封了几层厚。
往年冬至,虞颂会跟女儿音音,前往南山寺赏红梅,并为亡妻烧香祈福。
但今年,虞颂觉得身体困倦愈甚,浑身没有精力,也懒怠动弹,只想躺在床上歇憩,听赵吾善在一旁为他念几遍《法华经》。
虞维音踏进留松院时,看到的便是父亲昏昏欲睡的脸。
屋内红毡帘密密实实拢着,四角烧着地龙,暖如三春,虞颂却裹着锦被,缩在床榻之上。
昏昏沉沉,眼里没有半分清明。
榻前,赵吾善身着蓝衣,手里捧着一杯经书,低声念着:“琉璃为地,宝树行列,黄金为绳、以界道侧,散诸宝华,周遍清净。其国菩萨……”
见到虞维音,他停下,眸中露出喜悦的神色,悄声。
“音音,你怎么来了?姑父刚好睡着了。”
她将赵吾善带到外室,秀眉微不可察地蹙起,“今日是冬至,如今已至巳时,爹怎这般犯困?”
“冬日寒冷,室内又这样暖和,正是睡觉的好时节。我看虞伯父近日操忙生意,如今好好歇憩一番,也算忙里偷闲。”
“今日是冬至,爹每年都会与我同去南山寺赏梅。”
虞维音重复,心内不喜。
“表哥,你先回自己的房,我进去看看爹。”
“音音!”赵吾善伸出手,握住了虞维音的手腕,唇边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姑父既然累了,何必扰他休息,你若是想去南山寺,我可以陪你一起。”
虞维音不语,只是眸光一瞥,冷冷扫在他握着她的手腕处。
“表哥,如今你我还未成亲,你是不是逾矩了?”
赵吾善忙地松开手,却依然没退开身子,她的眉蹙得愈发明显,“让开!”
“音音,咳咳……咳咳咳……”
虞颂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你莫要怪吾善,爹近来的确困倦,今日虽是冬至,爹恐怕也没办法起身,咳咳……”
“爹,您是不是病了?”
虞维音一把推开赵吾善,便跑到虞颂的床榻前,看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虞维音心中慌乱如麻。
“没病,爹没病……想来是近日受了些风寒,过几天便好了……音音,你别责怪吾善,他日日在爹耳边念经,给爹讲笑话,他……也是个极有孝心的孩子。”
虞维音弯唇,朝赵吾善笑了。
“表哥,音音刚才不过是担心爹的身体,并没有责备之意,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只不过,音音如今有话想跟爹说,希望表哥能够回避。”
见他牢牢跟在左右,她实在心厌,不得不开口直言。
赵吾善点头,对着虞颂道:“姑父,那侄儿先告退了,晚点再来给您念经。”
“好,你来时……记得,记得让膳房煮碗燕窝粥来。”
“侄儿省得。”
待赵吾善退出去,虞维音伸出手,放在父亲额头上,比对着自己的,试着温度。
并没有高烧高热,乃至发寒的迹象,怎么爹裹得这般严实,连眼睛都困倦得要睁不开了?
“爹,您伸出手来,让女儿……”
她的话未完,便警觉地感到,门边有个黑影伏在那儿,虽只是一瞬便隐开,但她浑身汗毛不觉竖起。
她的话到嘴边,便变了。
“让女儿帮您搓一搓手,您到冬日向来怕冷的。”
“音音……爹不冷,爹只是困得很,你还是早些回院里吧……”
虞维音却径直握住了父亲的手,手指娴熟地推揉,然后不经意般搭在他的尺寸关上,边注意外面动静,边沉心敛气听了半晌脉司。
心底有根紧绷的弦,倏然断裂。
脉象浮之又浮,且心脉不稳,过一瞬,变得忽急忽慢,每四至七次便会暂时停止。
然后虞颂的呼吸开始急促,过后便咳嗽,可待咳嗽后,脉象又开始平缓。
循环往复。
此乃中毒之兆。
若她没弄错,这该是产自天竺的曼陀罗毒,她曾在莳春楼用的醉心花便是曼陀罗的别名,但父亲此时中的毒,却并非一般的迷醉。
以此,可以推断赵吾善下的药量很足,长此以往,定会直接危害性命!
她眸中骇出惊涛巨浪。
赵吾善?!
清丽颖慧的眼眸,低垂深思,虞维音半边玉色面庞,全都隐在昏暗的墙角,遮住她所有神情。想到父亲刚才对赵吾善的夸赞和信任,她的心简直凉透冷透了!
爹是这样一个识人不清的人。
因着对读书人的推崇,他待赵吾善,简直如神佛偶像!
若是直接对爹说出真相,他此时定不会听她的,况且她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是赵吾善下的毒,反会被他倒打一耙……
可是,赵吾善不是想做虞府姑爷吗?爹又看重他,他为何要这般铤而走险地行事?!
凤眸倏然微眯,一道寒光冷冽地射出。
定然是梁氏母女在背后搞鬼!
唯一能说得通的,那便是,赵吾善巫蛊那夜的临阵脱逃行为,恐怕已经被她们识破!
而现在,赵吾善又开始反戈!
那么……她揉着额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