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船头的停机坪被围栏挡住,却给跑道留下了空间,从这里出发, 可以完整地围着船绕圈慢跑。
跑道上沿途每隔两百米的地面都有全息投影标注的距离计数,跑一公里大约是绕船一圈半。
楚来并没有晨跑的习惯, 面对章兆提出的低配速慢跑只是含糊地点头, 随即用余光学着她的动作和呼吸频率, 飞快地调整自己的跑步姿态。
配速这个概念对楚来而言很陌生, 她长这么大以来, 但凡遇到要跑路的情况, 就只有拿出全部的力气拼命跑这一个选择。
经历过那样高强度的磨炼,楚来很轻松地跟上了章兆的脚步。
跑出一段距离后, 章兆还在酝酿, 楚来却已经先发问了。
“你是混血?我看到你的眼睛颜色很特殊。”
既然章兆主动在她面前摘下了眼镜, 楚来当然要咬住她甩出的鱼钩。
基因改造是这场交谈避不开的话题,不如由自己来挑起。
章兆果然轻笑了一声,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用的却是能够拉近两人距离的口吻。
“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很多,你不妨猜一猜。”
楚来道:“混血没什么好隐瞒,只有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人才总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如果你不是混血,那就是因为被改造过,所以瞳孔变了颜色。哪个诊疗所做的?”
她前半段话说得含糊,为的就是让章兆产生联想——或许这位向导对自己的雇主有了不满,在借机暗讽。而她只要这时趁虚而入,就能获取想要的情报。
“Q区来的人很少有了解基因改造领域的事。”
章兆很沉得住气,没有急着把话题往白昼身上拐,在动手以前,她也要确保自己对这位向导有足够的了解。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趟去利博港,为的就是去一家诊疗所看我亲戚。她得了基因病,需要做手术。”
章兆十分明显地停顿了片刻,随后才接话:“利博港的诊疗所?”
是啊,有没有觉得这个关键词很熟悉?
楚来脸上表情不变,语气依旧随意:“你也听说过?就是那家医生是A大高材生的诊疗所。”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在两人跑出很长一段路后,当楚来以为自己的谈话策略失效,正准备另起话题时,章兆开口了。
“你的家人遇到了行骗者。”章兆说,“据我所知,利博港只有一家诊疗所能做基因病治疗,并且医生毕业于A大,而它已经倒闭好几年了。”
恰在此刻刮来一阵强烈的海风,楚来脚下一绊。
章兆伸手去扶她,却被她避开。
她撑着膝盖没抬头,像是迎风不慎跑岔了气,需要平复呼吸。
章兆望着楚来的发顶,听到她笑了一声。
楚来的笑是在自嘲。
所以第一次循环的时候,章兆是在骗她。
她用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地方燃起她的希望,吊着她直到第三轮循环了仍不辞辛苦地早早起床,只为问出一条治病的线索。
楚来深谙如何利用别人渴求的事物行骗,早就该想到自己也有被骗的一天。
然而跨时空的报仇算账并不适合在此刻进行,楚来直起腰时,再次微笑,却已装出一副怒极反笑的模样:“被骗了?你是说她找我借走那么多钱,结果送到了骗子手里?那个诊所的医生呢,关门以后跑到哪里去了?有人打着她们的幌子骗钱,她不管?”
章兆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秒,转身沿着跑道缓步走了起来,示意楚来跟上。
当并肩而行、不用看着对方的眼睛时,章兆终于再次开口。
“那家诊疗所只有一名医生,她是我的学妹。”
面对章兆突如其来的坦白,楚来十分警惕,她装出惊讶的模样:“你也是A大的?”
“对。”章兆没打算过多解释,只将这条信息作为话题的引入,“我和她算是朋友,毕竟她开诊疗所之前还愿意找我咨询。她说想在Q区进行一段时间的义诊,给付不起钱的下城区贫民治疗基因病,还能采集他们的基因样本数据用于研究。我告诉她治病的仪器很贵,维护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如果只收很少的钱,她的诊疗所用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入不敷出而关门,而她的样本全部来自下城区,研究的价值并不大。”
章兆的语气不带感情,像在念一份评估报告。
楚来知道,像她这种利益至上的人,对于理想主义者往往只会嗤之以鼻,自然也不可能为她学妹的医者仁心而感动。
楚来问:“店关门了,人总归还要吃饭。我亲戚要治病,她能筹到钱,你给个联络方式吧,我让我亲戚上门找她去。”
“她的诊疗所关门不是因为破产,是因为她去世了。”
章兆的语气仍旧平静无波,楚来却险些没掩饰住惊讶。
“死了?”
“像你家人一样能筹到钱的人很多,当时有个地下帮/派的头目找到她,花重金请她给自己的私生子治病。而我学妹只将那孩子视为普通的病人,并没有收下多余的钱。”
粗鄙、短视、暴虐,文明在温饱之后才能发展,下城区的生存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