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就能将所有人的胆都吓破了。” 蒋先明将手中的书信交予老内知,“这是我与我父断绝父子情分的文书,你收好,回到我老家,就代我与他老人家说……” 蒋先明喉咙哽了一下,“净年十六年前做错了事,如今,不能再错了,净年不能再侍奉他老人家,还要与他——断绝父子情分,是儿子不孝,却也,只能不孝了。” 有了断绝父子情分的文书做凭证,来日,父亲便不会受他牵连。 “大人……” 老内知立时落泪。 “幸好我娇儿已经嫁人,夫人也早几年就去了,她们两个都不必被我牵连,”蒋先明说着,听见猫叫的声音,他 转过脸,只见一只胖花猫进来,他走过去,蹲下身将它抱到内知的面前,笑了一下,“当初抱它回来,还是因为耗子总是啃我书房中的书籍,它抓耗子厉害得很,你也带它走吧,听我的话,连夜就走。” 胖花猫在他怀中叫个不停,蒋先明看着它,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后半夜雪越下越大。 蒋先明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两支蜡烛照着,他反复地看着桌案上的认罪书。 那年, 雍州的风沙很大。 他将将上任,雍州城的百姓便将官衙围得水泄不通,朝廷议罪,到定罪期间,不断有百姓在官衙门口请求将害得他们雍州城被袭,半城百姓被杀的那个罪魁祸首处以极刑。 才经历过胡人血腥的屠杀,雍州百姓心中恨意滔天,难以平息。 处死徐鹤雪的旨意送到雍州,他被整个雍州城的民意裹挟,定下凌迟之刑。 那日, 太阳炽盛,而那个身着朱红袍衫,银色鳞甲沾满干涸血渍的少年将军眼睛上缠着布,什么也看不见。 裹着眼睛的布染血,更衬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他一言不发。 直到被人脱下银鳞甲,扯开袍衫,他松懈的手似乎紧绷了一下,随即紧握成拳。 行刑之人落下的每一刀,蒋先明看在眼里,雍州城的百姓们都看在眼里。 在雍州城百姓一片解恨的叫好声中,那个少年始终隐忍,忍到浑身的筋骨发颤,他也没有喊出一声。 鲜血在刑台上流淌。 底下是百姓们快慰的叫喊声。 那种声音仿佛穿越了十六年的时光,尖锐地刺痛着蒋先明的耳膜,他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一手捂住脸。 满掌湿润,他呜咽出声。 这一坐,便至天明。 书案上的蜡烛燃尽,蒋先明换上官服,戴好长翅帽,令车夫备好马车,入宫。 今日正元帝要与群臣在泰安殿举行祭天仪式,蒋先明在永定门下了马车,不少官员也正朝泰安殿的方向去。 平日里与蒋先明结伴的人几乎没有,因为他是御史中丞,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就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去了。 今日他也是一个人走。 “蒋御史。” 快到泰安殿时,有人快步过来。 蒋先明抬头一看,“是潘三司啊。” “你看着像是没睡好?” 潘有芳一边与他同行,一边问道。 “不瞒你,我这是一夜没睡。”蒋先明扯了扯唇。 潘有芳闻言,不由叹了口气,“咱们到底都在北边待过,你可得听我一句劝,上了年纪,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但蒋先明却只听了他前半句,他步履一顿。 “怎么不走了?” 潘有芳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潘三司,有句话我想问你。” “什么话?” “十六年前那桩事……” “打住!”潘有芳立时抬手,随即朝蒋先明作揖,“蒋御史,你可是官家面前的人,可别在这个当口问我这些……” 蒋先明不说话了,闷头往前走。 潘有芳直起身,静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孟云献与裴知远在一块儿走,两人都有些沉默,先是董耀自杀,再是贺童入御史台受讯问,这些事像是巨大的石头,压在他们心里头。 蒋先明看见他们一人,便快步走上前去,“孟相公。” 孟云献转过脸来,面无表情。 “我想如今有一桩事,只有您能给我答案。” 蒋先明一双僵冷的手按压着袖边。 “孟公……” 裴知远一瞬警惕起来,朝孟云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