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温允禾便抱着古琴踏上了前往江府的马车。
她许久未起得这般早了,以至于在马车上还是昏昏欲睡的。
马蹄声渐息,温允禾半梦半醒间听到车外落葵唤了一句“小姐,江府到了”,她便抱着古琴迷迷糊糊的下车了进了江府,直感觉眼帘有千般重似的,恍恍惚惚地看着前面的路,一脚踏过去,便是一阵失重感袭来。
“小姐——”落葵在后面见小姐一脚踏空了阶梯,惊呼出声来。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温允禾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扶住了,微微抬头看去,便是江澈那温润如玉的面庞。
“温娘子莫不是睡迷糊了?”江澈眼底透出丝丝笑意,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愉悦,见她站定了身子,便放开了她的手,退了半步。
温允禾此时若还没清醒也该清醒了,连忙向江澈行了礼,不敢直视他含笑的眼睛,只尴尬地辩解道:“国子监都是辰时开课……”
江澈看着温允禾飘忽的眼神,直觉得有趣,便继续道:“那温娘子是在责怪本夫子卯时便让你来习乐理了?”
“倒也不是这般意思……”温允禾支支吾吾地还想再为自己丢脸的行为找几分理由,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理亏,总不能直接和江澈说让她多睡一个时辰吧。
江澈见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收起了自己逗弄的心思,“是我的不是,明日你辰时来吧。”
边说着边带着温允禾入了琴室。
温允禾两辈子都没有好好学过乐理,自是一塌糊涂。
江澈本想先让她随意弹奏一曲,看看她的水平,谁料温允禾一曲下来,魔音贯耳,饶是他在国子监带过几年学生,也未曾领会过如此“高超”的琴技,一时讶然。
温允禾也清楚自己的琴技几斤几两,看着江澈面上透出的微微惊讶,感觉实在是丢脸,她堂堂将军府嫡女,这般琴技放到世家女中真算是顶顶的差了。她不好意思地开口问江澈:“夫子,你觉得我还有学琴的必要吗?”
最好直接说她没有天赋,她便再也不用来学琴了。
江澈看着她因为害羞微微泛红的脸,略微一思考,便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不禁失笑,但还是带着一些无情的意味回答道:“恐怕将军之命,江某不得不从。”
打消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江澈便开始兢兢业业地教授她琴技,即使她的进步微乎其微,江澈也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情,反倒是更加耐心的传授技巧。
两个时辰过去,直到温允禾感觉自己的手碰到琴弦就开始泛疼的时候,江澈方才让她歇息。温允禾捧着茶,在袅袅的茶气中,突然想到了自己此行似乎还有一个目的。
她不动声色的挪到正在沏茶的江澈身旁,轻轻地把茶杯放下,四下无人,琴室内只她与江澈两人,涓涓的茶水声打消了她最后一点不安。
“学生可否问先生一事?”
江澈手上动作一停,状似无心地问:“所谓何事?”
“敢问先生,所求为何?”
“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听到这个答案,温允禾一时哑然,她预先设想过无数江澈可能的回答,却偏偏没有料到是如此简单的八个字,她曾想世人大抵都是皆为利来,却不想会有如此简单而又澄澈的答案。
“温娘子,你呢?”江澈又恢复了沏茶的动作,淡淡地问她道。
温允禾微微垂下眼眸,遮住不经意透露出的一丝悲戚,一字一句地说:“为生父母复仇,护养父母安康,愿姊妹同心不离。”
江澈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意外,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具,看着眼前眼眶微微泛着红的少女,思忖了片刻,才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可知,此番负的是皇权。”
温允禾明白,江澈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她之前同江澈坦白后,江澈若是有心,应能顺着她所述的查到当年的前因后果,本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稍稍一查便能知晓是当今圣上下的屠村的诏令。
温允禾缓缓抬起头来,面容上带着一丝坚毅,对江澈说道:“便是皇权,又如何?”
“圣上一念,伏尸百万,生父生母,何错之有,何其无辜,为一己私欲,如此昏君,怎配得万民尊重。”温允禾的手心微微渗着汗,这番话有多大逆不道她是很清楚的,若是江澈真的一念之差,她真的会万劫不复。
茶桌对面久久没有声音,温允禾感觉自己紧张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手死死地拽着裙摆,屏息等待着江澈地回应。
温允禾感觉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甚至要推翻以前所有对江澈地看法,久到她以为江澈会说出那万分之一的拒绝时,江澈才终于开了口。
“当今圣上,确非明君……”
温允禾猛地喘出一口气,她知道,江澈这是答应与她共谋了。江澈之前说所求是“海晏河清,万象生平”,他想要天下太平,想要爱护子民的明君,而那暴戾的昏君显然早已不是江澈所期。
江澈看着温允禾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怎么就这么许了这小孩儿,还是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从何入手都尚未摸清。
这时落葵在茶室外敲了两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