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发生在江夏城中的这场政变,后来众说纷纭,就连在场的亲历者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为何演变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却说在这一日之前,卢文鋆和卢啸云商议,趁着宴会之中景珩不能携带武器,身边更无部曲保护,由禁卫军统领带人在宴会外埋伏,待到酒过三巡,众人昏昏欲睡之际,卢文鋆摔杯为号,禁卫军涌入宴会之中,倚众之势,制住景珩。
计划考虑得很好,但当日宴会刚刚开始,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宝风。
对于王宝风的突然出现,卢文鋆和卢啸云都毫无防备,卢啸云斥他擅离职守,王宝风反说迁都一事兹事体大,他是特地赶来谏言,请卢文鋆三思。
迁都本就是他们召景珩前来的借口,王宝风搬出这件事,倒叫他们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让王宝风落座。
看似王宝风的出现无足轻重,问题恰恰又出在他身上。
当初王宝风举兵投靠,为了安抚人心,除了将其封为成都王之外,还给予其剑履上殿的殊荣,因此殿外守卫之人,并未要求他卸下兵器。
此时,王宝风与景珩名义上仍是上下级关系,因此王宝风一来,就坐到了景珩旁边,罚酒三杯向卢文鋆告罪。
宴会继续,氛围却更加紧张。
酒过三巡,王宝风像是完全游离在状况之外一般,又提起了迁都一事,言辞恳切,连述多条不可迁都的理由,似乎真的认为卢文鋆将要迁都江夏。
卢文鋆只说再议,想要糊弄过去。
未料王宝风言语中提及当年卢啸义的起兵计划,而如今天子重臣中不少是当年跟随卢啸义之人,酒喝的多了,纷纷面露戚容,忆起往昔来。
这说着说着,其中却有一人,素来以耿直著称,竟当众质疑起卢文鋆的兄长卢文元当年死的蹊跷,要求彻查。
要说当年卢啸云和卢文元带人潜入长安刺杀宣朗一事,并非秘密,而卢啸云也是在此时与景珩相识,许多人也知道。
刺杀不成,卢文元却意外坠马身亡,对此有疑问的人一向不少。
前些年里,一直暗暗流传着当年是卢文元和景珩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结下仇怨,卢文元是死于景珩之手的传闻。
这传闻流传太广,众人已然深信不疑,只是从未有人敢拿此事去询问景珩或者卢啸云,更何况于当众提出要追究此事了。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突然将此事揪出来,看来陛下和大司马的确是坐不住了。
然而后来事情的发展却远超众人的预料,那人之后的话,竟将矛头直指卢啸云。
往事的痕迹早已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而且事情发生在千里之外的长安,更无从证实,但偏偏那人正是当年随二人一起前往长安之人,他的话中更无漏洞。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众人心思各异。
是时,卢文鋆和卢啸云面色铁青,卢啸云说那人喝醉了说胡话,下令将那人拖下去,却被卢文鋆制止。
这两个平日里看着相互恭敬的叔侄俩,这一日终于在宴会上爆发了冲突,卢啸云习惯了卢文鋆对他唯唯诺诺,面对卢文鋆的不听话,盛怒之下,竟起身相逼。
卢文鋆吓得面色苍白,大声壮胆道:“大司马难道是要造反?”
……
“然后呢?”许妙愉眨着杏眸,好奇地看着王宝风。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距离他们进入江夏城刚过去六个时辰,许妙愉在原刺史府上等了许久,终于在夜深人却不静之时,等回了景珩。
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个许久不见的王宝风。
景珩的衣服上沾有血污,回来便先沐浴更衣去了,留下许妙愉和王宝风四目相对,略有些尴尬。
不过这尴尬最终在许妙愉的询问和王宝风的讲述中逐渐消弭,亲历变故的王宝风仍觉得惊心动魄,听故事的许妙愉却好奇满满。
王宝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江夏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炎热,即使是夜晚人也像在火炉中被炙烤一样。
他灌了一口凉茶,继续回忆道:“听到这句话,我们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阿珩他当机立断,将手中的酒杯掷到地上。”
……
当是时,酒杯应声而碎,在众人正紧张于上座两人的对峙之时,于安静之中格外刺耳。
在场之中只有少数知道卢文鋆和卢啸云的谋划,其余人等一头雾水,只见景珩无所谓地笑道:“抱歉,臣手滑了。”
殿外埋伏的禁军却不知道殿中情形,听到摔杯之声,口中叫喊着护驾蜂拥而入,禁军统领逡巡一圈,找到景珩所在,便带着人冲了过来。
王宝风早将腰间佩剑解下,见状急忙扔给景珩,景珩抽出宝剑,立于桌案之前,口中喝道“放肆”。
剑光闪烁,气势如虹。
诸禁军本就惧他如虎,如今见他手持利刃毫无惧色,纷纷萌生退意,不敢上前,唯有那禁军统领心知事不成自己必死无疑,冲上前来持刀便砍。
下一瞬,血溅五步。
却是景珩抬剑格挡,将那统领震开,然后顺势剑尖一送,刺入那统领胸口,接着又将剑抽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