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英道:“你难道猜不出来刍荛是什么意思么?”
严清道:“什么意思?”
沈丽予看过罗布的伤势,回到账房,替柴英答道:“打柴之人,谓之刍荛。”
严清道:“难怪你支给这人这么多的钱?”
沈丽予摇首,俏皮道:“那时我还不确定这人的身份。那刍荛要是别人,就当做行善积德。”说完,她翘起下巴,挑眉看向柴英。
柴英笑着看她。她亦如此。
沈丽予笑得如此轻快、真切,没有心存戒备。严清从未见过她如此,松了口气。
沈丽予入宫后,被关进去几日,她就担心了几日,身心俱疲。现在她终于有时间算她的账簿,做回自己最爱的事情了,于是坐回自己的位置,对账房内站着的人下了逐客令。
怀瑾把账房的门合上,转身对柴英与沈丽予道:“你们和好了,真是令人高兴!看见你从战场上回来了,我是真的高兴!”
柴英牵着沈丽予的手,道:“怀瑾,我早已不是将军的身份了。你比我们年长,还是直接叫我柴英吧。”
沈丽予左看右看,发觉少了一个人,问道:“握瑜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怀瑾道:“哦,印坊要入纸。我让他回楮敦去忙了。”
“他的伤好了吗?没好的话,还是不要让他做太多的事,好好休息为好。”沈丽予担心地问。
怀瑾道:“我们习武之人,受伤不算什么。很快能好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不对,慌忙解释道:“哦,也不是,也有很难好的伤,需要休息更长的时间。”可这样一说,又好像把自家弟弟的情况说重了,再道:“但握瑜还是可以去的,三娘子不用担心。我们——”
沈丽予握紧柴英的手,道:“你莫慌,我知道。怀瑾你不用解释这些的。八年来,如果没有你们守着母亲和我们,我们不会活着走到今日。大义如此,我绝不会忘!”
“言重了,三娘子。”怀瑾道:“你们二人今后,有何打算?”
沈丽予与柴英对视一眼,道:“我们还未想过。”其实是没有想过,还是不愿想,沈丽予也分不清。
怀瑾道:“乐坊这几日来的人,都在讨论赵衷入狱之事。想必很快就会出榜昭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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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很快。从殿前鸣冤那日算起,整整十五日,皇帝便查清了赵衷经手过的全数案件与政务,揪出了所有涉案行贿作恶之人,贴榜昭告,赵衷一等人将于三日后问斩。
握瑜从楮敦带回了林家冤案平反的消息:一张皇榜昭告乡里,解开了林宅的封条,赐了块亲笔题名“林虞轩”的牌匾,还赐了沈丽予一大笔银钱,修缮林氏墓园。
严清讽刺道:“就这样便作数了?”
沈丽予道:“做多了,便会惹人猜疑,质疑皇权,所以结果只会如此。我不求别的,只要林家能从此摘掉冤名,林杰日后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柴英推门,端进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严清仍是不习惯这人没戴面具的模样,嘟哝道:“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但她还是识相地为两人腾出了地方,将握瑜拉了出去。
握瑜关门前,看了眼沈丽予,笑着走到柴英身边,牵起他的手,靠得他那样近。于是低下了头,把门合上。他放心了,以后再也不想了、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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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药确实有用。沈丽予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身心都在变好。
只是良药苦口,实在又苦又涩,喝得人难受。
柴英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箍住她的腰,看着沈丽予把药全都喝下去。
沈丽予瞧着两人现在的坐姿,道:“就算让我喝药,你也别太放肆了。”
柴英用指腹为她擦了擦嘴,认真道:“可我们已经定亲了。”
那望向她的眼神真挚又宠溺,沈丽予忽而觉得脸上发热,把头别到另一边,道:“你回去吧,我今晚要早睡,明日一早我还要去看赵衷被斩。”
她将这样的事说得十分寻常,如同看人过年杀鸡一般,柴英道:“知道消息就好,不看也可以的。”
沈丽予道:“看了我才会心安。”
柴英特意问过严清与怀瑾,想知道这些年沈丽予经历了什么。他越听越是懊恼和后悔。如果他早些放下他那些无用的顾虑和想法,早些陪在她身边,沈丽予会否就不用变得如此心硬如石?
可一路走下来,她比从前的女孩更强大、更独立了。他疼惜沈丽予身上长出的每一处尖刺与棱角,正如她疼惜他的伤痛与疤痕。
柴英摸着女孩的额发,目光温柔关切,道:“那我和你一起!”
沈丽予道:“我听说,兰心阿姊后来去见了聂氏一面。”
柴英的神色突然变了,道:“雷太傅说的?”
沈丽予点头。
柴英的手绕入她的发丝间,轻轻地把她的脸转过来,柔声道:“你不必为你堂姊感到难过的。”
沈丽予垂目沉思,少顷,道:“雷太傅曾说,阿姊鲜少离开自己的寝殿。她既是太子生母,怎会如此?”
柴英似乎不想听见沈兰心的事,把头垂了下去,心不在焉地拉着女孩的手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