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予道:“西边?”
握瑜道:“对。军队行至半路,和另一队人马汇合了,方向未变,都是向西而行。”
“如果西边真的要开战,极有可能会是疆域之外的波国。”沈丽予推断道:“皇城以西,那条狭长的河西行道,北有三国、南有波国压境,极为险要。当初设立西州都护府,也是为了更好地护佑那河西行道之外的百姓安居。”
握瑜道:“倘若波国压境,皇城也会危险。”
“皇城整个西面都是山岭,不像东面这般一马平川。如若真的与波国开战,朝廷应该不至于又会丢了帝都。”对于大瑞国境以西,沈丽予心里早就有一整张地图,只是想不到用在了这种时候。
回想起来,当初和柴英讨论北边战事,男孩和她异口同声,都提到汹涌南下的叛军很可能会攻下新州。只不过柴英比她更为乐观,深信大瑞兵强马壮。
如今,战况可想而知。
握瑜道:“虽然有山岭抵挡,但我曾听将军说过,波国大军骁勇善战,国力强盛。若他们硬熬,也可以把现在的大瑞熬干了。”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适才提及了故人,往夫人那边望了过去。
沈丽予感慨道:“是啊,兵贵胜,不贵久。蓖北战乱不过一年,却让整个大瑞元气大伤,伤亡惨重。如果再生战事,不知道朝廷还能不能抵挡得住。”
林丽忧愁道:“打战,乱的不只是大瑞朝廷,更是这遍地讨生活的百姓。如若真的有这下一次战乱,大家该如何挺过去啊?”话未说完,她轻咳了几声。
沈丽予过去扶着母亲,道:“好了,我们先不想这些。”
见母亲睡下,沈丽予关上房门,和握瑜一起出去,见到了怀瑾。
沈丽予看着倦容不减的兄弟二人,道:“你们都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你们一直在为母亲和我的事奔波,都不曾好好睡过一觉。”
握瑜应了一声“好”,刚要走开,却被怀瑾拉回来。
怀瑾道:“沈娘子,我——我刚听这家的家主说,你想让我们留在这家里?”
沈丽予原本想等他们休息好,改日再找他们说这件事的,没料到被提前发现了。“军侯府——我和母亲不会再回去了。你们是将官,陪着父亲经历血战,伤得重,还不曾好好休养,又跟着我们出来了。我其实想,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留在这人家里当差,他们有一个造纸坊叫纸愿斋,正需要人手。在这里,总比当护卫、跟着我和母亲受累的强。”
握瑜激动地上前一步,道:“沈娘子,我们答应过沈将军,会一直护卫夫人和您的。请您不要舍弃我们兄弟二人!”
怀瑾亦道:“沈将军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护卫沈将军的家人,就是我们兄弟二人今后的责任。将官也好,护卫也好,我们从不求权,不求财,只求心中道义。请沈娘子成全我们!”
沈丽予低头不语。
握瑜再上前一步,道:“沈娘子,林氏印坊与书坊若要重建,少一份力,不如多一份力。多我们两个人,林氏原本的产业还能恢复得更快些。”
沈丽予不愿再连累这兄弟二人,可又不懂怎样拒绝如此诚恳的言辞,只好应道:“容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
“打战了!又打战了!”
“皇帝死了!皇帝又死了!”
沈丽予和握瑜头顶大草帽,出来抓药时,在路上听见几个总角小儿在嬉戏打闹,随口说出了这些胡话。他们手中握着短棍,胡乱地敲打,好像在模仿士兵打斗,口中不时地喊着:叛军,逆犯,你休想逃,你休想逃。
沈丽予看了一阵儿,药房老板喊她进去拿药,等她再出来时,稍稍拉起了方才压得低低的帽檐,看见那些孩子正被家人拉住又打又骂,再哭喊着被拖回了家。
楮敦即将入冬。半月前还是金灿灿的田野,如今也变秃了。放眼望去,棕黄的土壤上只留下如毛刺一般的烧得焦黑的秸秆。
陈师傅和林愿用牛车拉上薄被、一些农家菜,在路上遇见了抓药回来的沈丽予和握瑜,便同路一起走入旧屋。这里被土黄草杆编成连片的草席围了起来,有三间小房,一处院子,厨房搭在院中外棚。
怀瑾的肩上扛着一根腰粗的树干,见到远处回来的人,招呼了一声,先走进院内,把树干卸在地上,拿起斧头就是一通又砍又劈。
沈丽予进到院内时,那根和她差不多高的树干,就已经被怀瑾劈开、劈好了。
过去了一两个月,林丽的病好了,可还是止不住的咳。药房的人嘟囔道,肺病最好去大点的城州找郎中治,入冬之前找好药方,不然只会更严重。
“现在根本去不了别的州县。外面比之前蓖北战乱的时候,还要乱上百倍。一些早就接到消息的大州府,都已经紧闭城门了。”林愿大声地说着,和沈丽予把拉过来的物件一个个卸下来。
接过林丽递来的热茶,陈师傅喝了一口,道:“楮敦的郎中不差,东西也不缺,不一定就比不上外面那些大的城州。”
林愿道:“西边来了个波国趁火打劫,北边残余的叛军死灰复燃,朝廷吓死了一个皇帝,又换上去一个年轻的,这大瑞还怎么熬下去?”他转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