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岱在夜枫这里养伤,住到七八日时便嚷着要离开。夜枫问她可想好了去哪里,她也答不出来,只说可以试试沿运河南下。
夜枫找来一张地图给她看:“你看,你从琅山走到商阙便用了六个月,苍梧也不过找了十分之一。你从商阙找到师勒还要一年,在师勒勾留个一两年,再到西南边沙陀盘桓一阵,最后北上昆仑,又是好几年。嗯,找着你立川哥哥的时候,他的孩子应该可以叫你姑姑了!”
子岱听得很不是滋味:“那有什么办法呢?还是我就直接回琅山守在家里等算了?”
夜枫笑道:“等你的伤全好了,也许我就想出办法来了!”
住到二十多日,子岱的伤基本痊愈。一日傍晚,夜枫来送饭给她,看她容光焕发却依然一心要离开,不禁黯然。他带来一套大族男人的衣服冠带,让子岱换上。这衣服乃是最上等的绸缎制成,剪裁精细,衣领袖口都有银线镶边,颅顶的束发冠镶嵌了一颗明珠。子岱穿上后,更显得面如冠玉,活脱脱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夜枫凝神看了她半刻,笑道:“不错不错。你这样出去,梁荣他们见到你也认不出来,只道你是世家大族子弟。“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黑黝黝的罗盘,在子岱面前晃了一晃,”听说这是你的?上面明明有天翼会的标志,不会也是你家传的罢?“
子岱惊喜道:”这就是我的,你怎么会拿到它的?“ 一边去抢他手里的罗盘。
夜枫偏不给她:”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得来的。“
子岱只好跟他说实话,这是立川离开琅山时,托付给她让她贴身保管的东西,但立川并没有告诉自己这罗盘怎么用。
夜枫叹口气,把罗盘塞到她的手里,”看来你的立川哥哥是不想你去找他,要么他在做什么危险的事,要么...”
“要么什么?” 子岱蹙起眉。
夜枫本想和子岱开个玩笑,说要么立川另有了意中人,看到她担忧的样子,便打断话题,把罗盘打开,“这罗盘的名字叫心之所向,是一千年前匠神送给翼神的神器,你心里想着什么人,它就会带你去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那罗盘直指西南。子岱将信将疑,自己风尘仆仆大半年遍寻立川不得,答案难道竟一直在随身携带的罗盘中。可是立川为什么提都没有提过呢?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罗盘的用处吗?
她想着夜枫说的话,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口中却道,“我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器,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罗盘,一直指着西南。”
夜枫把罗盘拿到自己手中,那罗盘陡然转向,指着东北子岱站的方向。
“看见了没?喂,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回来,你要是不相信,就还给我好了。我可以拿着来找你。好不容易有个人陪我说话,我正舍不得你走。“
子岱抬起头,看见夜枫清亮的眼眸里半真半假的笑意,脸上一热。她明白这男孩年纪虽比自己小,还总是以小卖小,但智谋之高心眼之多只怕不在立川之下。心里感激他处处想的周到,把罗盘默默塞入怀中。
夜枫拉着她的手,疾驰到运河边,只见夕阳已快落山,运河上粉紫色的波光一漾一漾,两只夜鹭从柳树下掠过,一前一后到水边停住,前面的一只夜鹭提起一条腿久久不动,似乎在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又似乎在沉思。河边已有一条船停在岸边等子岱。艄公看着这二人还想逗留一阵,便问道:“客官,可要现在出发?”
夜枫黯然道:“再等一会儿。有的景色,这一去以后怕不太容易见着。”
他二人就这样一直站着,待到天黑下去,他从身边拿出一个精巧的烟火筒,按了一下开关,只见夜空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只绚丽无比的青鸟。子岱正惊诧的合不拢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美丽的青鸟又消散殆尽,连一丝声响一丝烟火味也没留下,如同神迹。
夜枫把烟火筒放入子岱的包裹中,“你要是路上觉得闷,想找人说说话,或者又遇到了梁荣打了起来,就把这只青鸟放出来。我自会去找你。”
子岱抿嘴一笑,心道:“我知道你本领高强,可是如若我在千里之外,你又如何能看到?即使看得到,你又如何赶得到?打架这件事,我从来只靠自己。这一路上缺了你和我聊天,倒实在是有点枯燥无味。”
夜色中白雾渐起,艄公催促着子岱上船。开出半里路,子岱忍不住回头看,迷雾把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只有在岸边伫立的白衣少年的身影却倔强的不肯消逝。
子岱从巨翎码头下船,在驿站取了一匹好马,顺着罗盘所指一路西行。过了十数日,已临近苍梧与师勒沙陀三国接壤的边疆要寨瑶渚。只见瑶渚城外尽是断瓦残垣,一路上无数拖儿带女逃难的流民。瑶渚在历史上曾是三国间商贸最为繁忙之市集所在。近几十年来师勒沙陀不断骚扰边境。瑶渚城虽有重兵把守,但住在城外的老百姓却深受其害。
子岱在城门口经过守兵层层排查,好不容易才进了瑶渚城。她发现这瑶渚城和商阙这样的北方大城殊不一样。在商阙,大族和凡民混住一区,只不过大族的房子更大更新,酒肆茶馆内大族和凡民座位分开。而瑶渚则整个的被分为了城北城南两区,城南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