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被攻破那天,襄芙正穿一身大红色暗花缂金绣凤婚服,在来仪宫待嫁。
她做梦都想不到,前脚她为了救苏衍,才刚刚说服了父皇让她履行婚约,后脚苏衍便领着自己的族人,助梁王攻进了皇城。
前殿厮杀声响起,宫婢诗青急忙让她跟自己交换衣裳,同诗雅一起,护送公主从后门逃离,逃到后巷,眼看再越过一道黄色琉璃宫门就能抵达后宫宫女太监出宫用的角门了。
却在这时,苏衍带着一群龙鳞军堵在了岔道上。
他一袭青色铠甲,手握带血长剑,地上蜿蜒起一道暗红的血痕,刀剑磨在青石砖地板上响起一阵让人耳鸣不适的尖锐声,正一步一步朝襄芙靠近。
诗青一把将公主拉到身后。
诗雅横出短匕挡在前头,怒骂:“你这畜生!你可知我们公主殿下为了保你性命,连秦家给她当嫁妆的一支军队,都送给了陛下。我们殿下千金之躯,自幼娇养,何曾跪过人?为了你却甘愿在陛下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她本来就体弱,昏倒后醒来继续跪,这才求来履行与你的婚约,只为保你一命,你倒当真要杀殿下??”
“苏郎,我只问你一句...”襄芙刚才在前殿看见自己忠实的侍卫宫人横尸在地时,还怕得浑身抖颤,此时却只能强逼自己镇静下来。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露怯,尤其是苏衍。
“为什么,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只不过是能力有限,凭我一己之力,仅能保下你一人性命而已,你要保护家族,选择助梁王一起反...我虽不苟同,但不难理解,可是为什么...要杀我?”
襄芙一双清丽的眸子盯着他,试图想从他眼里看出些许愧色,可他没有。
他是苏氏最荣耀的大公子,在家族未曾涉罪之前,与她曾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一直以来最倾慕他这样的郎君,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如今就连握剑染血的模样也不见一丝一毫戾意。
“殿下,”他一下打掉诗雅手里的短匕,手腕一转,把剑指在了襄芙脖子,没有丝毫放过的意思,
“这事确实不能怪殿下,是殿下的父皇一直以来忌惮我们苏家,想方设法除掉,殿下做所有为了臣的事,臣很感谢,但很抱歉,臣身为苏家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被诛,至于殿下——”
“没办法,梁王下了命令,要将殿下作为奖赏,赏给头功的荣州节度使,高阳郡王。”
“所以,今日哪怕死,臣也得把殿下尸首带回去。”
看着他淡漠的眼神,襄芙从头凉到了脚。
高阳郡王是何许人?那个大殿上看她一眼都觉得身子被他扒光的人,虎背熊腰,后宅一群莺燕乌烟瘴气的男人。
“衍哥哥...”襄芙苦涩地笑了,“莞莞心系你一人,打小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会是衍哥哥的新娘,若让我服侍别的男人,莞莞宁愿去死,可是...你知道的,莞莞怕疼。”
看她眼眶泛红,几欲要哭出来的样子,即便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软了。
“那好,”苏衍叹了一声,把剑收起,“殿下想死得体面,臣这里倒是有一包药,能叫殿下死得没有痛苦。”
襄芙擦干泪水,走过去要把药接过来。
却在这时,她突然唤了声“动手”,诗雅立马从苏衍身后用刀抵住他脖子。
“不许动!”诗雅拖着苏衍,诗青则拉着襄芙往黄色琉璃宫门去。
最后抵达出宫的角门时,诗雅朝后嘱咐了诗青一句“护好殿下!”随后便将二人推了出去,将宫门关闭,自己留下应对那群龙鳞军。
“诗雅!”襄芙失声,诗青擦掉泪水,连忙抱住公主:“殿下!赶紧走,诗雅一个人应付不了多久,我们不能白白让她牺牲!”
襄芙痛哭中被诗青拉走。
宫内已经被梁王亲兵攻占,城外也有几支游走在外围的叛军趁机动乱。
“听说南国第一美人,襄芙公主逃出京城了,我们要是能把她抓住,拿与献给高阳郡王,说不定他能叫我们跟着梁王吃香喝辣。”
“南国第一美人?那可千载难逢,若叫我遇上了,不得先尝尝滋味?听说外头多得是显贵之人想找她,这皇城被破了,那旧时被奉养在高台上的名贵花朵不就遭人垂涎么,都抢破头了,我若能尝上一口,不枉此生。”
“听说襄芙公主倾国倾城,腰细脯儿圆,还有那么一堆贵人都争着想要,若我能把她骑在身`下,让她发出叫声,那得何等销`魂啊?简直死了都值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粗鄙武夫扛着兵器聚在一起聊天,话越说越下`流,躲在丛林里的诗青和襄芙听着既气愤又恼羞。
但眼下不能意气用事。
幸好早走一步,不然现在连那个小小的角门都被梁王的兵堵上,城门又被下命关闭,京城前往通州的路上又被梁王加派人手守着,现下她们只能暂时躲在这云州边界,没想到连这与北国交界的境地也有叛军盘踞。
山下不远有条道可以直通高州,绕一圈经过高州,她就又能抵达通州了,这是襄芙以前在宫中看《风客游记》和《括地志》时了解到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