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没打搅她,自顾自去放食材那一侧转了一圈,冬天吃的东西不多,但意外看到有山楂果。
“娘……娘子,我……”阿灵藏着纸背过手急匆匆跑过来。
“阿灵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陆笙捏起一个山楂,擦了擦塞在嘴里,牙齿一咬,酸得五官被揉皱。
“在……在识字。”阿灵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
陆笙很佩服,自己上班的时候只想摸鱼。
“把山楂洗了再继续识字。”
“娘子要做什么好吃的?这酸红果子不是药么?”阿灵把这山楂倒进水里,洗的时候拿出一颗,嗅了嗅,但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笙在旁边拿空的篮子和细刀子,她要一颗一颗得处理山楂,手工把里面的核去掉。
阿灵把喜好的山楂递给陆笙的时候她顺口问了句:“阿椒呢?”
“阿椒相人家去了。”阿灵提起这个又脸红红的,她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但自己如果嫁了人外婆就没人照顾了。
陆笙点点头,拿了干布巾开始一颗又一颗得擦拭。
阿灵坐下又站起来,最后陆笙安抚她,这活第一次一般做不好,让阿灵先看着,下次再做,陆笙边讲边。
她先是捏起一颗山楂果,然后解释为何要擦这个水,告诉阿灵山楂泡水这果肉就容易变色。
擦完陆笙捏着细刀子开始剔果核,那刀子有点像自己用过的拆信刀。就这么一分心,她削去了自己的一片指甲。
阿灵吓一跳,陆笙摇摇头说没关系。
细刀从花朵谢去的地方刺入,左右滚一圈再往里探,但不可太深,这果子就这么点大,深了容易破,需得两头开。
认真做了几个,陆笙的心就平静下来,任凭外面的声音如何也不再分出一丝一毫。
崔息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煮糖浆,白砂糖找不到只好用棕色蔗糖,糖和水的比例她大概记得,但求保险水她多加了一些,反正水可以被蒸发,糖加多了却容易糊锅成了焦糖。
崔息很少见到她这种神色,认真的,没有故作轻松的表情,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锅子,好像这锅里是世间值得关心的一切。
阿灵看到他来想说话,崔息比了噤声的手势。
琥珀色的糖浆在锅子里开始冒泡,陆笙拿木铲舀起来判断几次后就把锅子挪开了火源。
稍等了几个呼吸,削去了核的山楂果被她滚入糖浆,陆笙不停地翻动,山楂上出现一层琥珀色的壳。
陆笙让阿灵分装开,除了自己拿走的一碟,其他的可以自行处理。
“你大概不爱吃。”陆笙品味着嘴里的酸甜味,对身边的崔息说。
崔息却直接拿一个,分小口将着琥珀山楂吃下。
吃完夸她:“酸甜可口,第一次知道山楂还能这么吃,里面的核也给去了,阿乐真是好耐得下心……”
崔息今天批阅卷宗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声音心里焦急,结果回家看到陆笙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陆笙笑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1]。”她伸出自己被削去指甲的手指笑。
崔息也朝着她张开手,他右手食指的指甲被墨痕染黑。
“今天写‘敕’字染的,染了许多次。”
两个人相视大笑,陆笙提议那不如直接去看看人家在做什么,崔息同意,又想原来陆笙也会紧张。这种念头有些荒谬,平凡如人自然有七情六欲。
两个人路过嘉林馆门口,陆笙叫崔息等上片刻,她走进去买了一角什么食物。
崔息探身一看,是用粗黄的纸卷成锥,跟裹粽子似得卷了一角的板栗,板栗热气腾腾得,陆笙都不敢用手直接拿,袖子卷着隔开才勉强拿稳。
“云尘。”陆笙示意他拿。
崔息不怕烫,直接上了手替她分忧。
“这样手指就不会冷了。”陆笙拿出一颗,在空中抛了几下才握进手心。
崔息光看她抛栗子,一起走了很远才明白,原来她是照顾自己。
两个人又发现,刚才决定的时候大概实在心焦,有了目标就忘却了能不能实现。左右犹豫一会,两个人选择继续走下去。最后走到一高处风雨亭遥遥地看些动静,因为太近人多。
这时天色已昏黑,天边的月都被蒙在乌云里,提着的一盏盏灯笼的光照出密密的人影,陆笙怀疑县城里每家每户都有人来看这大事。
“这么多人都出来了?那家里岂不是空门?”
“放心,县衙稽盗比平日严了许多,我嘱咐过。”
“云尘,你有什么法子破这河中巨石么?”
“堵住两边,把中间的水抽干再炸了石头。只是我看过县志,夏日这水湍而急,河道宽如此,需大把的钱财,否则很难办到,而现在水又太冷。”
“原来如此。”陆笙凭栏将眼神投向河边。
那阮清淮配的火药比元日的焰火威力大得多,仿佛惊蛰提前到来。而在一次又一次的亮彻里,有两匹快马急急地冲往永平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