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暖阁内,家主谢林正与夫人正下棋,黑白二色的棋子落在棋盘格上,落子一声又一声。室内无人说话,只有瑞龙脑香的一缕青烟袅袅向上。
谢夫人拿着手炉,时不时看看谢林的神色,直到他的手下的管家来报。
“老爷、夫人,姓陆的女镖师出城了!”
“果真?”谢林眉毛一扬,手中把玩不停棋子“哗啦”一下被他洒到棋盘上,一堆的黑子如山崩倒,瞬间坏了棋局。
谢夫人眼露不满,尤其是当她看到自己最珍爱的棋子被谢林如此搅和相碰刮出了花。
“绝不会出错的,好些人亲眼看见的!”管家咬定。
谢林又问:“那她身边有其他人么?”
“没有,只有她一个!哦还有一事,那崔县令据说要自己去干行刑杀头的事,也在今日。”管家又补上关于崔县令的消息。
谢林嗤笑一下道:“白面书生去杀头?他也敢!又不是杀鸡,当不得真。到时候多半拿着剑两股战战下不来台。好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行礼离开,快走出门的时候谢林又喊住他。
“把这事透给真儿。若她不肯,就说不要让她辜负了自己母亲的在天之灵,她今日有机会可以好好谋划。”
管家应下,又问有没有其他吩咐,直到谢林考虑完全才再次退下去。
“哼,把我的棋子给弄成这样。”谢夫人捏着刮花的棋子白心情颇佳的谢林一眼。
“窈芳啊,不就是棋子么?我再给你买就是了,买天竺砗磲的,如何?”谢林笑得宠溺,握住她的手说。
虽然年华已逝,但窈芳的手依旧如柔荑一般,十几年风雨都是靠她抚平心事。
“还是省着吧,财应积蓄,如今节流开源,何必再买这昂贵的棋子。”
谢林听出她的意思了,如今也就嘉林馆不错,其他都是越赚越少,再如此他们谢家就要搬出这永平另寻居所,毕竟县里的学堂都是人才缺缺,窈芳的儿子再过一年就要开蒙。
光靠财物一个家族是长久不了的,这事谢林有数,毕竟祖上也是高门的旁支。
“但愿这崔县令能比上一个怂包好些,至少要想着修一修水道,让县里这一潭死水动起来。”谢林叹一口气,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永平县他还是想留的。
“那日宴席上你对他说了么?”
“他醉得太快,又说吃了青羹腹内胀痛,没来得及。啧,那东西本来想要给他下马威,结果那女镖师跟吃佳肴美馔一样吃了好几碗。”
谢林一想到陆笙那馋嘴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下马威被她当成了品菜会。
“我前些日子听外面来的人说,我们这铸造的铜钱,十枚可在外边换十二枚,说是铜的量不一。要真通了水道,我们这钱可更值钱了呀!”窈芳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根谢林说。
谢林叹气,他又不好明说,最好是崔县令自己要去疏通,他非要劝怕露什么风声,当时开铜矿他可赚了不少黑钱,而且自己去说不一定要砸多少钱!
“难呐,再等等,这冬天还没过,明年不开我们后年就搬。”
“行。”窈芳也觉得待在永平县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应声后她又嗔怪谢林。
“为何不让栖真嫁那崔县令,莫非你还对那个贱人有什么情义?”
谢林面露嫌色,他解释:“窈芳,此事你怎么看不清呢?这崔县令哪有什么仕途!你们南边人可能不晓得,他可是上京崔氏子弟,还是榜上进士,这么好的出身怎么可能到永平县来?应该在那京畿重地才对。你再看那亲力亲为,忙里忙外的狼狈样,哪有大族子弟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声音极低地猜测:“约莫是真崔氏犯了过错被人顶替到此处来。”
“崔氏?竟是崔氏子弟?”窈芳听了也惊讶,又庆幸自己没有让女儿去替嫁。
当然,也替嫁不成,这县令娶了个女镖师,若真如谢林所言,那可真是泥腿子配镖师,登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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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卉真的院子很偏,但她性子也算喜静,所以住起来不觉得难受,少了挖苦酸讽反倒自在。
此时她正在屋子里头练字。满地的纸张落在地板上,满意的被挂在窗棂上甚至房梁。各种书体交错又将她包围,好似于墨海泛舟。
“十娘子在吗?”小厮敲了敲门。
谢卉真正书到关键处,对突如其来的打扰很是恼火,她冷冷道:“有话快说。”
小厮清了清嗓子说:“十娘,那女镖师今日已离城,大约是与崔县令心有嫌隙,老爷说您不妨再试上一试?”
谢卉真冷笑,什么叫再试一试,已经被当面驳回还不够丢脸么?去说动那崔县令还不如求陆笙呢,她脸上倒有怜色,但自己绝不会去做那如夫人。
“告诉阿耶,我不嫁那崔县令了!”
“是,老爷定会替十娘子再寻一位如意郎君。”
小厮的声音传到谢卉真的耳朵里,她长舒一口气,就知道阿耶是疼自己的,但有听门外如有鬼声一般响起。
“譬如东街的沈秀才。”
“胡说!”谢卉真将手边的砚台一下砸了出去,小厮的头上血流如注,他却不躲,依旧笔挺站在那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