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房门陆笙就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走路顺得过分?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穿错了衣服,她穿的是崔息的袍子,天青色水波纹的圆领袍,两边领子翻开还有装饰的朱雀纹花锦。
“夫人?”
陆笙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较年长的女性。
她穿着浅色裙衫,左右手都带了做工精细的镶玉戒指,身上的披衫镶了一圈雪白的皮毛,很是雍容贵气。
那人对着陆笙颔首浅笑,像是瞧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是公子府上的沈管事,福圣公主亲自派给阿郎的。”
沈管事第一眼看到陆笙觉得惊讶,怎么洞房一夜阿郎就叫小娘子把自己衣服都穿了出来,心思一转,心想多半是这小娘子骄纵。
陆笙在努力消化那短短得一句,信息量着实太大,她咬住舌尖争取不要让自己太过显眼包,感情这崔县令还可能是皇亲国戚,所以分到这个小地方果然是哪里让别人觉得不正常了?
“见过沈管事,我是来为崔郎请大夫的,他受了些风寒。又不知这府里的厨间在哪,我想为崔郎亲手熬上一碗姜汤。”陆笙对沈管事点点头后柔声问。
沈管事轻皱眉,直接吩咐跟在身后的婢子去请大夫,自己则带着陆笙去厨间煮姜汤。
“府上的奴仆还没有配齐呢,再过一日就无需夫人如此操劳的。”说的时候沈管事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陆笙,她是不大喜欢这种无门楣的女儿家,因为与阿郎的性子多半不相配,无话可讲的夫妻怎么过得下去?
陆笙去厨间时左右闲看。昨日她是被抬进来的,人又紧张,根本没能看看如今容身处的模样,今天这看就一个字,大。
这比她从前住的地方大了不止十倍,但有一些破败意,围墙上有些地方甚至已露出砖块,缝隙之间填满了青苔。
走到厨间,陆笙没直接动手而是先问了句:“敢问沈管事,崔郎有忌口否?”
沈管事拢了拢身上的披衫,语气淡淡地说:“不算有,就是阿郎偏爱寡淡,加上信佛所以少食荤腥。”
陆笙咬着牙点点头,佛家的“荤”[1]指的是散发强烈气味的食物,所以姜对崔息来说应该也算?这是出师不利么?
沈管事看陆笙面上表情以为小娘子要放弃,谁知道她卷起袖子就从沙瓮里掏出几块姜,一把拿起厨刀一刀切开姜块,辛辣味立刻弥漫在空气里。这新娘子刀工行云流水好得出乎意料,刀身一撇姜丝能整齐地铺开,长短大小相差无几,是个有功夫的。
她帮正在烧炭的陆笙擦了个陶罐,陆笙道谢后一把接过。她利索地撒了一把红糖撒进去,待糖融化微微发焦后加水,水沸后又把切好的姜扔进去,最后轻轻拨开一些炭火,让里头的水将沸未沸地咕嘟着,自己则把案上东西收拾干净。
永平镇冬日湿冷异常,闻着空气里这香甜带辣的气味,沈管事觉得寒气都被逼退了些。
“沈管事,可否带我四处走一走,大夫来还要些时候,这姜汤也要点火候。”陆笙收拾完把袖子放下来,擦一擦手笑着问。
“夫人尽管吩咐就是,看夫人厨艺了得,阿郎想必很爱吃夫人做的菜吧?”
沈管事和崔息并不是一起到的永平县,她昨日才到,又一夜未睡,早上就开始张罗新府修缮和奴仆安排的事,所以并不知两个人闪婚实情。
陆笙摇摇头,一瞬间起了隐瞒之心,但这事怎么瞒得住,于是如实相告:“崔郎还不曾试过我的厨艺,我从前是走镖的镖师,有幸被崔郎相中。”其实她都不知道崔县令怎么相中的自己。
“原来如此,夫人小心碎石。”沈管事嘱咐一句没再说其他。
看过屋子,陆笙对这块地方还算满意,特别是屋后面的那一座大园子,里头甚至有片小荷塘,取的流经镇子的一处活水做水源。这西南虽然不比从前走过燕北地冷得彻骨,但此时荷塘里也毫无生意,面上还有细细的薄冰结着,刺出冰面的是一根根枯萎发黑的叶茎,瞧着无比萧瑟。
陆笙很识趣,只是略看几眼就回到厨间,端着姜汤回昨日新房去。
姜汤端到崔息面前的时候他正仰着面平躺,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哪怕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没有睁眼。陆笙拿手去探,额头滚烫得厉害,她赶忙召大夫过来,又去将门关得牢一些。
大夫是东街的张远清,据说他以前是大州名医,现在退到家乡颐养天年,陆笙看他鹤发童颜觉得挺靠谱,至少养生有术。
“啧。”张大夫摸着自己的花白的山羊胡忽然发出这么个动静。
“大夫,是什么大病么?”陆笙心一沉,切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命如蝼蚁,如果新婚夜以后崔息这个皇亲国戚忽然命不久矣,那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不会给我的设定是克夫吧?
陆笙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大夫终于开口,他说:“燕尔新婚,莫要太折腾了。”
“……”
陆笙手指掐大腿努力保持微笑,一直保持到张大夫开完方子离开,离开前张大夫还说了句:“姜汤煮得不错,等风寒完全好之前都莫行房事。”
张大夫说得很直白,陆笙点点头,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是她忍的。送走这位直白的张大夫,陆笙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