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和自己说不要得寸进尺,一边又忍不住期待。
但等到一切结束,燕姮也没有给他什么。楚随抿着嘴角,垂着眼回到二楼的房间,推开门却看到黑色的被子上放着捆着丝带的卷轴,握着门把手的手一下僵住了。
楚随缓缓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卷轴,抽开了上面的丝带,慢慢展开一幅水墨人物画。画中的少年穿着水墨山川纹样衬衫,懒洋洋地窝在花园秋千椅上看书,身旁的梨树满树皎白,落英缤纷,铺了满地。
楚随一眼看出,那是自己。可,也还不是自己。
他还没有这样闲适温柔的模样。
身后有了脚步声,楚随回头看,是燕姮。依旧是那散漫模样,靠在门框边上,抱着手笑盈盈地望着他:“以前相机还没那么普及的时候,每年生日师父都会给我们留小像做纪念。”
“等以后回头看,就会记得年年岁岁走了哪些路。”
“阿随,十六岁生日快乐。也是来镜斋的第一年。”
楚随觉得胸口的涩意冲得有些鼻酸,太陌生的情感,他分不清到底是感动还是委屈,若是委屈他又委屈什么?小兽在外面受了苦也能咬着牙找回家的路,等终于找到了本来该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可是他却不敢。
曾经绍清的事,让燕姮有了顾忌。他甚早的察觉到这点,才定了个十年之约,想让燕姮安心。可十年真短啊……
楚随握紧了几分手中的卷轴,暗暗对自己说:在等等,楚随,要有耐心。十年,他会快速地成长起来,能改变很多事。
或许……现在的自己世界那么狭小。
或许……等自己再长大些,就不会有那么多偏执了。
可能是楚随的表情并不像收到郑真礼物那样感动,燕姮不自在地摸了摸指侧的旧茧,边怀疑自己的画技已经退步那么多了吗?边脸上淡定地找补地说:“这是我给你的,可是你还可以向我许一个愿。”
楚随轻轻笑了,学着燕姮那样歪着头:“朝你许愿,你也是能实现愿望的神仙吗?”
“或许我比神仙还灵验呢?”
楚随握紧了手里的画卷,摇了摇头,笑里多了许多诚恳:“燕姐,已经很足够了。”
燕姮挑了眉,站直拉伸了下肩颈,说:“真的?这可是过时不候啊。”
楚随突然想起小楼这层边境里燕姮最后和王顺搏斗那几招,犹豫了下说:“燕姐,能教我些功夫吗?”
在镜斋学习这一年来,燕姮对他什么都教,除了身法功夫。当初唐鹏只凭几个动作就认出燕姮身份,想来镜斋是有独门的。或许是他不愿意拜师,燕姮不愿教,他也不敢提。
今天的庆生,让他陡然多了些许勇气。
燕姮抱着手摸着下颌围着他看了几圈,又捏了捏手臂,摇摇头,说:“这一年身体确实是养好了许多。但是现在开蒙太晚了,真要练出点模样来,你要吃苦头的。”
话落到了楚随的耳朵里就成了:难,但是可以练。心里松了口气,毫不退缩地盯着燕姮,轻笑了下说:“燕姐,你看我像娇生惯养长大的吗?”
燕姮挑了眉,觉得既然小孩都不介意那她也愿意试试。这样,他在边境也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说练就练,第二天两人五点就在花园里站桩了。
学武总是少不得要开韧带,身体的柔软灵活程度往往决定着对身形的控制。燕姮把着楚随的肩,控制着往下压时,少年额头青筋凸起,脖子上都是虚汗。
燕姮卸了力,直起身抱着手,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人稳着,楚随重心不稳一下歪了,慌忙用手撑着,下意识去看燕姮。
燕姮绷着一张脸,眼中隐隐有怒气,问:“哪里学得?疼了也不说?”
楚随垂下眸子,觉得燕姮或许是有些生气,可是又不知道要辩解什么。
看他这个模样,燕姮揉了揉眉心,熟悉的头疼感又回来了,说:“今天先不练了。你歇歇。”
要转身,被一把抓住了裤腿,低头看还坐在地上的人。楚随莫名的心慌,说:“不...不是不说,是不算疼。”
“阿随,练武这事有的得硬抗,有的不能抗。压腿开韧带这种事,你不给我个反馈,手上一不注意给你压废了。”
楚随点点头。看他是真明白了,燕姮也顺了气,说:“我不压你,你自己耗着下去。”
腿搭上把杆,继续一点一点往下压。
燕姮在旁边盯着,看差不多伸手捏了下他腿后的肌肉,还松垮着,说:“背绷直了,继续用胸口去贴。”
却感受到手下的身子一抖,燕姮倏地收回了手,垂下眸子站在旁边叫人看不清神色。
一切的教学继续,只是第二天楚随下楼来,看到燕姮手里握了根教棍。
他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