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二人循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雨中立着一棵梨树,梨树后有一间不起眼的柴房,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柴房里点亮了烛火。
扶容撑着伞上前叩门,有个一脸病容的瘦削人影打开房门。
是常邵阳。
“你可看见了什么人?”扶容问。
“奴婢什么都没瞧见。”常邵阳关上房门,灭灯歇下了。
宋温陶将扶容唤回来。
“不碍事,天色晚了,早些歇息吧。”
……
天黑沉沉的,及至正午,仍一片阴暗。
宋温陶在睡梦中,额边挂汗,颊上残着两道泪痕。
她掀开被子,穿着中衣走到铜镜前。
细嫩的脖颈上,映出清楚的瘀痕。
不是梦……
不是梦。
宋温陶急促地喘息,近乎有些神经质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关节。
昨夜种种,她今日清醒后,已想起七八分。
根本没有什么歹人,始作俑者,分明就是傅迟晏自己。
不过昨夜,一边是噩梦,一边是现实,竟让她混淆了什么是真实,将傅迟晏亲手做的歹事,也安在了梦中那恶人头上。
宋温陶深吸一口气,捏住颤抖的手,来回走动。
噩梦真切地发生了。
那么,会不会她一直反复被拉入的梦魇,根本不是梦。
而是即将到来的……未来!
宋温陶抱住头,蹲伏在地上。
扶容闻声而至,慌忙扶她起来,“殿下,又做噩梦了吗?快起来。”
宋温陶被她拉起,决然地看她,“傅迟晏在哪。”
扶容被她脸上的狼狈和脖颈间的青紫吓了一跳,神情一瞬间也变得狠厉起来。
“果真是他?”扶容总是平静的神情皲裂,咬牙切齿,“狗胆包天!”
“我有话问他。”宋温陶抬步,冲出殿中。
“殿下!”扶容跟上去,瞧见公主忽而在廊下止步,轻飘飘地立在幕天席地的雨前。
“扶容。”宋温陶轻声道,“替我拿把刀来。”
风雨大作。
宋温陶推开门,踏入桌椅横斜的屋中。
她袖间藏银刀,缓缓转过屏风,望向凌乱的榻边。
那里空无一人。
宋温陶提起的气忽然泄了,她踉跄两步,跌坐在宽大的黑檀木椅中。
直到天色由阴转夜,也未踏出西厢一步。
她本想问个分明,问是不是他,问他何故如此待她。
免得自己因一个梦魔怔,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可如今这里人去屋空,他不告而别,宋温陶未出口的话不必问,也有了答案。
就是他。
他已经逃了。
袖中银刀跌落在地,宋温陶屈膝蜷身。
若梦果真是预言,那么,她终有一日,会死于傅迟晏手中。
她要追寻的一切,最终都没有得到。
噩梦中最后的世道,山河倾覆,瘟疫横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她满腔仇恨在倾颓的世道下,如同一缕不甘的青烟,飘摇片刻便弥散于天际。
裂土之上,又何止有一个人的冤声。
宋温陶抱住头颅,红色的血丝爬上她的眼瞳。
那般可怖的梦,怎么可能成为现实?
她将脸埋入手心,闭上眼睛,试图冷静下来。
会不会……只是凑巧?
不过是凑巧遇上了傅迟晏这么一个,表里不一,心怀恶念的人罢了。
怎么能因此,就认为那荒谬的梦境是以后的现实呢?
宋温陶呼出一口气,重重地捋了一下头发,抬起头来。
不过一件事凑巧罢了,不可妄断!
她站起身,正要离开,却忽然有一张写了墨字的碎纸,被风刮到她的脚边。
宋温陶俯身捡起那纸片,瞧出污痕之下,隐隐约约能看出几个字眼。
“归善”“廿十一”“昏”之类。
她盯着那几个字眼,忽而又感觉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眩晕。
踉跄几步,扶住门框站稳之后,她脑海中芜杂凌乱的,如入侵的野草般疯长的念头,被她抓住一点。
永明十九年正月廿十一日,沈絮洇自缢于归善寺。
她的眼前宛如飘过了漫天黄纸,可一定睛,面前却只有无边的黑雨。
宋温陶死死地攥紧手中的纸。
抬目看远处寺塔上的灯火。
归善寺!
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
归善寺外,一个时辰前——
暮时雨纷纷。
“怎么还不来。”清幽寺院门前亭下,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忍不住起身来回踱步。
她眉目温婉,头上佩着一枚鸢尾蓝的步摇,尾端雕成栩栩如生的青雀模样,垂下一帘光华动人的碧蓝羽毛。
此时那鸢尾蓝的步摇正焦躁地晃动着,沈絮洇柔婉的脸上也浮出不安的神色,“那封信送到殿下手上了吗?”
“我亲自交到扶容姑姑手上的!”一旁的奴婢也神情焦急,“扶容姑姑做事向来妥帖,应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