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被。
安乐宫的西厢熏香缭绕,光线昏沉。
床榻之侧,身着大袖的公主端着白玉汤碗,俯下身去。
她捏住傅迟晏的下巴,迫使他启唇张开牙关。
傅迟晏神智昏沉,无神的眸子微微张开一点,柔软的淡色薄唇被烫得红肿发涨,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色药痕。
他不知是梦是醒,懵懂地看着公主,口中喃喃低语。
公主没有听清,她捏着残留药液的白玉汤匙,探入傅迟晏口中。
舌面被压制,本就模糊的声音更加含混。
公主捏着勺柄,慢条斯理地翻弄,像是要耐心地捞出可口糖水中,滑嫩的荔肉。
透明津液自他的唇角滑下,他微微仰颈,一副难以喘息的样子。
公主用勺底抵住他的上颌,将牙关分得更开,装着安神汤汁的药碗微微一倾,苦涩的药液灌了他满口。
傅迟晏被公主捏着下颌,不受控地尽数吞下,而后被刺激得喘咳不停。
他的眼神本已有几分清明,却又因安神汤的效用变得朦胧。
傅迟晏气息起伏不定地仰躺在床上,乌发在他身下铺开,月光透窗入内,映出他面颊上的稠汁红痕,显得有几分可怜。
公主将汤匙汤碗搁在一边,直起身来。
傅迟晏却忽然抓住她的衣袖。
他又在低声说什么。
公主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月色下什么都没有听清。
只觉得他像一头惶惶幼兽,寻求着主人。
公主眨一下眼睛,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狼狈不堪,又脆弱无助的样子。
像是在看一只小羊羔,依偎在狼的爪心。
公主没有被激起同情之心,反而升出暴虐之意,她顺势坐在床畔,抚过他身上的伤痕。
掌心压到小腿上的裂痕,她忽而隔着皮肉攥住那截脆弱的骨头,毫不留情地向外拔伸。
傅迟晏悲鸣一声,瞪大双眼,失神地看着公主,不知是梦是醒。
公主对上他的眼眸,无情地笑一下。手上突然一提,用力回推。
傅迟晏被激得仰颈,喉头溢出嘶哑的惨叫声。
他挣扎起来。
公主眉间闪过不耐的神色,一把扼住他的脖颈。傅迟晏胡乱反抗一会儿,终于两眼一翻,软下身子。
公主直起身,将被折腾得昏死过去的人扔在那里,一甩袖,径自离开西厢。
扶容守在厢房门口。见她出来,深深地低下头,“殿下。”
扶容心中不安,不由得大着胆子多问一句,“此人……”
此人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不知这位对他做了什么……扶容立在门外,听到几欲将人逼死的喊叫。
“快死了。”公主懒洋洋道。
扶容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面无人色。
“你去找个人来,兴许还能救。”公主道。
“敢问……是谁?”扶容问。
“姚瑶。”公主对上扶容茫然的神色,冲她眨眨眼,“姚太医。”
公主说完,便自行回到殿中,躺在床上歇下了。
扶容心头划过几分异样的感觉,却无暇多想,她脚步匆匆地离开安乐宫,在宸安宫外,堵到脚步虚浮的姚太医。
姚太医才盯完宋冽的伤,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毫无生气地迈过宸安宫的门槛。
身子发飘,眼冒金星,乱闪的金星中,姚太医看到恭候的扶容。
姚太医扭头就走,“哈哈,累得瞧见幻觉了。”
扶容毫不留情地击碎姚太医的幻想,出声道:“姚太医,扶容有事相求。”
姚太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双膝一软……
被眼疾手快的扶容稳稳地拖住了。
……
伴着雨声入梦,宋温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分外疲惫。
她隐约梦到了许多凌乱的画面,黑色的雨,断裂的白堤和红色的火焰。
意识回笼,纷杂的梦立刻如潮水般褪去。宋温陶听到殿外传来人声,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不太真切。
“姚太医,不如先移步书房休息片刻……”扶容的声音有些不安。
“无妨。一会儿瞧傅氏郎君前我先往自己的合谷穴上扎一针便是……”姚太医的声音有气无力,“一针下去,醒脑开窍,绝不会误诊。”
扶容更加不安,带着这个眼皮半阖、双目无神的太医走到廊下,殿门忽然被推开。
宋温陶一身素衣,随意披了件云纹大袖,冲姚太医颔首,“多谢姚太医。”
姚太医没什么气力说话,冲她胡乱地点点头,抬脚进了西厢。
宋温陶跟进去的时候,姚太医已经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取出一枚细长的金针,驾轻就熟地扎入自己的手背。
宋温陶瞧见,姚太医拇指和食指骨间的皮肤上,有不少针扎出的细密红点。
猛然瞧见,让人头皮发麻。
姚太医轻轻将金针捻动两下,随即拔出。
原本半阖的恹恹的眼,转瞬间变得圆溜溜,衬得姚太医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朝气勃勃的清秀可爱。
姚太医挽起袖子,扣住傅迟晏的脉,“气血不足,不过并无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