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慈宁殿中人已退尽,褚太后支手撑额,缓缓按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旸儿如何了?”褚太后问。
“在偏殿,脸上的伤看着可怖,实则不过破了一层油皮。”内侍道,“现下已经睡熟了。”
“去。寻我祖父……”褚太后道,“宣褚太公来。”
大风刮过,树影摇晃。
……
大雄宝殿梵香氤氲,烟雾缭绕。
大门敞开,一个身高八尺,衣衫褴褛的男囚,手握一把断刀,横坐在门前。
大佛之下,数名香客僧人横卧。
宋温陶头脑昏沉,甩动两下脑袋,撑开眼皮。
天光熹微,她瞧见殿门外一人跨坐,断刀染血,汇入刀尖,又沿着门槛蜿蜒流下。
他的脚边,倒伏着一具僧人的尸体。
宋温陶浑身无力,她蜷起身来,抬袖遮面,用力按自己刺痛的太阳穴。
头痛稍缓,意识清明几分,她想起自己带沈小郎君到普渡寺,踏入大雄宝殿,敬拜上香,却不知为何,眼前渐渐摇晃起来……
“休要伤人。”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宋温陶的思绪。
是常内侍?
他不是奉太后之令,率灰鸢卫追囚……原来如此!
门口这人,就是南珠一案擒获的贼人!
宋温陶借衣袖的遮掩,按摩穴位,抬眼打量那人。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男囚……有几分眼熟。
“我大梁可真是要到头了。”囚徒说,“居然只有不阴不阳的阉人可用。”
“石将军威猛凶悍。”常内侍阴阳怪气地一笑,“只可惜啊,如今屠刀不去杀敌,反而砍在手无寸铁的百姓身上。”
石将军?他是……石跖?
宋温陶眉心微蹙。
此人不是三年前,于白水一战中,死于沙场了吗?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挡我道者。”石跖提刀起身,断刀一甩,污血溅在常内侍的白袍上,“皆为窃国者帮凶。”
“杀。”他向外走去,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
大雄宝殿外传来兵戎相接的铿锵之声。
不能留在这里!
若她和沈尚书家的郎君身份暴露,必然成为那囚徒死攥不放的筹码。
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宋温陶用力掐一把自己的合谷穴,借着疼痛直起身子。
她环顾这个庄严宝殿,回想起十年前的情形。
那时,叛军围城,京中生乱,一群贼子杀到普渡寺。
她高烧不退,与母亲藏身在大雄宝殿中,慌乱之中,一位僧人提灯进来。
“娘娘,随我来。”那位僧人行到大佛前,拽下手中的佛串,在莲台的凹陷处,嵌入三颗念珠。
宋温陶拽下腕上的手串,行到佛前。
殿内昏暗,她吹亮一枚火折子,矮身细看,果然发现莲蓬之上,有七枚孔洞。
可她记得,那时她被母亲抱在怀中,亲眼看到,那位眉目清朗的僧人,只用了三颗佛珠。
怎么办?
宋温陶捏着满手的珠子,一时间有些犹疑。
“首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不过如此。”石跖大笑,“作为你打输的代价,挑一颗美人头颅送你这不能人道的阉人,如何?”
宋温陶听到石跖返身入殿的脚步声,一声重过一声。
她盯着眼前的孔洞,心跳如擂鼓,一声大过一声。
殿门传来被推开的吱呀声,一线天光如刃,劈在宋温陶身上。
微风吹落亮燃烧的线香,香灰被风卷着,轻悠悠地落在莲台上。
香灰?宋温陶心中一动。
紧接着,殿门大开。
“常内侍,你行事,何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如清风朗月的声音,“弓箭手听令。”
“放!”
是谢桢!
宋温陶蜷在莲台前香案下,在咚咚的心跳声中,看到石跖被箭矢逼得闪身到一边。
宋温陶收回视线,果断地把三枚珠子按下。
只有这三处,孔洞周围的香灰最薄。
只听咔哒一声,莲台旋转,露出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孔洞来。
宋温陶将火折子探入洞中,看到向下的石阶!
是了!她心道,看来我没有记错,当年我与母亲,就是藏于这间暗室。
“沈小郎君,沈小郎君。”宋温陶不敢有大动作,借着俯身的姿势,轻轻牵动沈小郎君的衣袖。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温陶姐姐?”
“快过来。”宋温陶冲他招手。
沈小郎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宋温陶指了指眼前密道,“快,躲进去。”
他作势要进去,又忽而停住,环顾殿内,瞪大眼睛问:“温陶姐姐,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宋温陶一顿。
片刻后,她冷静道:“你先走,我来想办法。”
殿外箭矢如骤雨,劈里啪啦齐齐落下,一阵之后,猛然止歇。
“这又是谁?”石跖道,“京中何时出了行事这般狠辣的小辈?殿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