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江城褪去了繁华与喧嚣,白日人潮拥挤的街道此刻漆黑一片。月光柔和,如一盏天灯悬在暮色中,让这酷暑沸腾的江城添一丝不易的宁静。
陈又白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的喘着粗气,瞳孔微缩,俊朗的脸上浮现一层薄薄的汗。
又梦见了。
房间里安静地可怕,只听得见自己剧烈抖动的心跳声。陈又白不敢再闭眼,已经第几次梦见那张脸,他忘不了临死前那人不愿合上的双眼,仿佛要对他说什么,又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他起身去客厅喝了口水,想到白日里盛素提到的那个中医,把他吹的出神入化的,当时忙着换场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个老毛病,陈又白去见过很多的医生,有信誓旦旦的,有说药到病除的,还有神神秘秘的说自己这是祖传秘方的……
甚至有一次,他听盛素说自己外婆在老家的偏方,治好了很多做噩梦睡不着的病人。盛素絮絮叨叨的在他耳边念了几天要他一定试试,他盛情难却于是晚上照做——
把家里的菜刀压在了枕头底下。
半夜辗转反侧时,菜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下,外面的路灯透过玻璃窗洒射在刀边上,形成一道凌厉的光芒。恍恍惚惚间,陈又白还以为自己梦到了案发现场。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思绪像水池开了闸一样流出来,把他仅存的一丝睡意都冲得荡然无存。
白日里高强度的工作使他身体疲惫不堪,晒了一整日的太阳,整个身体都是软绵无力的。可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两种极端让他如同水深火热般。难熬,每一个漫漫长夜都如此难熬。
他打开手机,找到和盛素的聊天记录,点进他发的个人名片,准备发送好友申请。
下一秒,手指顿了顿,滑上去又看了一眼。
放大图片,对方的头像是一朵手绘的白芨花。
难道她是我的粉丝???
陈又白觉得真巧,他拍的第一场戏在一座山上,饰演的是女主的白月光,总是在院子里种着白芨花默默的等女主回头。
为了让角色更加真实,他提前一个月去山里咨询当地村民种花技巧,自己亲手种下。
后来戏杀青了,白芨竟还没有枯萎,红紫艳艳的开得正好。
刚出道的陈又白想,或许自己未来的星途也和这白芨一样,生机勃勃,大红大紫。
于是他的粉丝名就叫白芨。
想到这里,陈又白把“朋友圈限权”那一栏设置为“不让她看我”。
检查完毕后,才放心的发送。
做他们这行的,隐私一定要保护好,也不知道盛素说的那个医生靠不靠谱,万一是个狂热粉丝,从朋友圈发现自己是谁,把微信号分享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不一会儿手机就亮了起来,陈又白打开一看:
“您已添加了何佗在世,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陈又白一阵无语,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绝世神医。
……
已经十二点了。
何况时从自己的小药房里钻出来。
她的办公室看着不宽敞但一共有三个房间。最外面的是问诊室,屏风隔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床,有的时候治疗过程中会用上针灸。
里面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摆着几个整整齐齐的木架子,四周放着装有各类药品木匣和边框。墙上挂着几串晒的干干的上好丁香,最起眼的还是师父亲笔提名的一副毛笔字画: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这是她出诊那天师父写的,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把病人的生命放在首位的好大夫。
窗外晚风拂过,一阵阵草药的香味扑鼻而来。
该下班了。
何况时拖着沉重的身体锁好办公室的门。今天只排了两个病人给她,早早看完后她又去了医馆后山的园子。
之前种了不少常山,没想到今年的酷暑来的如此猛,得赶紧收割完。
说起常山,大家都以为是个地名,其实是绣球科的一种花,也是价值极高的一种药材,常用于治疗痰饮停聚、疟疾。
不过常山小气及其怕热,今年生的那么好,不要浪费了。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她发现周景然的办公室有一丝光亮。
师哥没关灯?
她拧开了周景然办公室的房门,看见他正开着一盏小台灯,低头写些什么。
周景然被打扰到闻声抬头,深邃的黑眸里透露出冷峻。待人走进后看清是况时,顿时眼底的冰山融化,眸波似水:
“阿时,怎么还没回家?”
“马上走了。”何况时道:“刚刚以为师哥下班没关灯呢,你在这儿写什么呢?”
“你以为我是你三师哥啊,整天迷迷糊糊的。”周景然摇头笑道,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何况时接过,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手写病历。现在医馆人手一台电脑和打印机,还保持着手写病历药方的除了三楼那个玩儿不明白电脑的老家伙,就只有周师哥了。
师哥的字与师父截然不同,师父写字就如同外界对中医的刻板印象——龙飞凤舞,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