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青年音乐会结束之后,吴虞像是刻意低调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音乐学院的同学朋友们也都在惊疑调侃,冠军是不是直接和雅克教授飞去了法国。
吴虞躲在寝室公寓里睡了整整两天,比赛留下的疲惫感才慢慢得以消散。她手指按着太阳穴缓解长睡之后的眩晕,翻过床边的手机发觉它已经没有电量自动关机。
手机蓄电充足自动开机,不久便铃声大作,催促主人接通。
“你总算开机接电话了,我们都还以为你忙着喝酒庆祝已经忘记我们这帮老朋友。”赵蓓在电话那端舒了口气,“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定个餐厅请你吃饭庆祝。”
吴虞内心抵触见人,婉拒道,“我最近在学校还要准备毕业演奏会,请客这件事下次再说吧。”
赵蓓没有强求,聊完妍妍钢琴考级的事情最后讲起,“那我不打扰你练琴,我忙完手头的工作还要跟周呈去医院看望林渡荆的奶奶。”
吴虞眉头蹙起,在赵蓓挂断电话前匆忙追问,“奶奶什么时候住院的?怎么会突然住院?”
赵蓓不太了解实情,“周呈早上跟我说林渡荆奶奶突然在家晕倒被紧急送到医院,我们这才知道老人家瞒着癌症的病情。”
吴虞疲弱地侧身靠在墙上,挂断赵蓓的电话后立刻打拨通沈雁的电话,这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一次联系。她询问奶奶的病情,沈雁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实情答复。
“你可以来看看她,目前病人已经恢复意识能够正常交流。”
“沈雁,你这句话说的好像奶奶之后不能再说话了。”
沈雁在电话那端微微叹气,不作回答。
吴虞打开衣橱,挑选衣服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颤。
灰蒙蒙的阴云遮天蔽日,换季的雨丝夹着微凉的冷意在凹凸不平的低洼里溅起涟漪,打湿路边的野花。雨天不便出行,市立医院的人潮依旧络绎不绝,透明雨伞下的人脸神色各异,脚步匆忙。
沈雁和林渡荆并肩走向住院部的电梯,两个人差不多同时望见抱着一束芭茨拉荷兰芍药的吴虞,银色电梯镜面光映照在她素净脸庞情绪敏感低落。
“你还真是马上赶来了,一点都没有耽搁。”沈雁瞧了眼手表,感慨吴虞赶来的速度。
吴虞侧过身面对他们,沈雁一身白大褂严肃正经,林渡荆穿着米灰色的休闲西服,眼部的疲态让他精神略显黯淡。
电梯开门,三个人给出来的人先让道,随后一起走进电梯上楼达到22楼。
吴虞不认得病房,走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将要走到门前时,吴虞出手抓住林渡荆的衣袖,下意识地动作连她自己都想不出要说点什么挽回这个举止的微妙。
林渡荆回头瞥了吴虞一眼,她整个人还是淡淡的茫然,于是轻易地拽回衣袖无事发生地走进推门走进病房。
“奶奶,吴虞来看你了。”
单人间的病房里充斥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艺,恒温空调驱散雨天的潮湿,何明仪戴着老花眼镜躺在病床上认真翻着明清画册消磨时间,如果不是她左手还插着滞留针在输液,很难让人想象她的身体恶化程度。
沈雁先走在前面和何明仪做基础的问诊,检查各项仪器的指标,随后以工作理由先行退出病房。
吴虞坐在床边和奶奶闲话,林渡荆拿纸杯给她泡一杯热茶放在桌边,茉莉花的香味晕开,弥散在病房中。他自己则斜倚坐在墙边的皮革沙发上浏览手机的讯息,没吭声打扰。
林渡荆拿起自己的马克杯喝茶,抬眼看吴虞白皙纤长的手指点着手机找出褚校长夫妻在助教老师群里发的照片,她细心地单独抽出学生用何明仪捐赠的纸笔画画的照片,没有任何别扭地凑近老人瘦弱病重的身体,语态温柔间博得奶奶欣慰的笑容。
护士推着滚轮置物架到病房。何明仪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治疗的过程,让林渡荆替自己送吴虞下楼。
住院部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保持安静”的标识,剩下电子仪器发出规律的节奏点。吴虞和林渡荆前后走出医疗门,空旷的楼道只有两颗孤零零装饰的散尾葵。
吴虞回过神撞上林渡荆那种想要望穿她心思,冷静似审视的目光,琥珀色浅瞳如泉水般清澈可见她自己缩小的倒影。其实他从来不是心思深沉的人,行事果决,叛逆无束。
林渡荆快一步挡在吴虞身前拦住她,慢慢把她逼近墙角,追问她,“这两天为什么刻意关机,怕我纠缠你?还是更难听一点,怕我骚扰你?”
吴虞抿被迫倚着坚硬的墙面仰头看他,听他滥用最狠的词来逼迫她的回答。
“我已经在克制不要去打扰你。”林渡荆语气渐渐放软,他嫉妒那些可以从她身上获得青睐惬意的人,忍不住向她索求心软,“我那夜吻你,你还在生气?”
林渡荆不得回应,皱眉俯身想要平视吴虞的眼睛,“如果奶奶现在知道我们和好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吴虞的精神紧绷到极点,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自私地要求我和好。”
林渡荆眸光烁动,嘴角轻轻嗤笑,“原来你只是对我假装友善,所有的一切包括之前的那些安慰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