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先晕上两分,她跟在熟门熟路的谢影身后,很快走入一家西南角的女装商铺。
商铺的软装不算华丽,暖白的灯光通透柔和,江瑶披散着长发,双手捂着脸陷在纯白软质的泡泡沙发里,身边堆着试穿过的各种小衫长裙,像是一朵折腰的水仙花,泪水晶莹,美得太脆弱。
女装店的江斐红唇一撇,心烦意乱得弄着那条被扯坏的珍珠白衫,怒其不争地对着妹妹江瑶又气又怜,没忍住脾气骂完后开始后悔把话说得太重。
谢影半坐在沙发的边缘把江瑶拦入怀里安抚她的情绪,视线望向已经没办法继续经营生意的斐姐,问她,“瑶瑶怎么回事?”
江斐神色尴尬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痛心失望到心力交瘁,“她还能是为谁哭成这样。我当年就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看她可怜带着她一起逃到大城市,白天夜里两班倒,开店赚的钱供她念书考卫校,结果她竟然看中一个只会巧言令色哄人开心的男人,还非要一头热血地陷进去做个痴情的傻瓜。结果咯,蒋春的前炮/友从外地回来找他,还把床照直接发给这个傻瓜挑衅,她打不通蒋春的电话,就在我这里哭啊闹啊,还毁掉一条好衣服……”
吴虞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从屏幕破碎的程度可以看得出江瑶当时的狠心冲动。她来时就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江瑶的痛苦来源于蒋春,那个伪善的男人。
“你应该和他分手。”
斐姐和谢影同时诧异地看向吴虞,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一句话会最先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轻而郑重,连江瑶都在瞬间停了停呼吸,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吴虞。
“你应该和他分手,他是个混蛋……”
吴虞还没说完,江瑶崩溃地抓起一条沙发里衣服往吴虞的脸上扔,虽然衣服的质料柔软扔到脸上也是丝滑得毫无痛感,但也是残忍的受辱。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要我分手,我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们!坏的是他们!该跪下的是他们……”江瑶涕泗横流地指着吴虞要她走,她恐惧听到那些无法挽回,痛彻心扉的词汇。
谢影猛地捧住江瑶抽泣的脸,用极端冷静到冷酷地目光盯着她。
江瑶在这样的注视里慢慢羞愧地低下头来,她靠着仅存的理智伸手示意吴虞走到身边,小臂环着吴虞的腰对她道歉,“你能原谅我吗,你可以把衣服扔到我的脸上,你可以骂我,你可以……”
好奇怪。吴虞本来没有很难过,可是江瑶和她抱在一起的时候,她无法抑制感到到那阵窒息般的难过,眼睛和鼻子都酸酸涩涩的。
珍丽商楼落下夜场的帷幕,江斐在谢影的请求下把江瑶带回家里看守。吴虞和谢影走在人迹寥寥的街上,吹风散意。
“ 为什么。”吴虞的眼睛还被残存的湿雾迷糊,“你知道蒋春是个坏人为什么不劝阻江瑶离开他,你明明可以的。”
“吴虞,林渡荆不好,你应该离开他。”
“不是的……”
“不用向我辩解。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对你或者江瑶而言,又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不会真的要求你因为我而改变什么。”
吴虞默然不语,她不懂却又难以辩解。
谢影委婉一笑,转过话题,“我曾经犯过很严重的错误。”
吴虞愣神,意识到接下来的话非常的重要。
“因为打压远比柔爱来得更简单,比起被他人讨厌,我更担心江瑶会陷入无法挽回的自我厌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单纯待人,渴望爱,追求爱,一切都不是错,一切也不应该被指责。所谓爱,跟幻想一样虚无,想要美好的人就需要付出更多的真心和时间去营造这场梦。”谢影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她侧过脸身看向吴虞眼里的盈盈泪光,越美好的眼泪,留下来的越是痛苦。
“我们都无能无力。她正在爱情中,即使是那种最难以启齿,毫无道理的爱情。越多的人批判她,只会让她更想抓住那根绳索维系爱的信仰。我不能拿所谓的正确对待她,像别人那样打压她。我曾经也是这样对待过我最在乎的人,甚至在她死去的那刻,还在心里残酷地宣判她是罪有应得……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自私地推开她,让她在最后想要哭泣时都找不到安慰。”
夜风徒增萧瑟,吹得人心荒芜。
吴虞缓平内心的不安,她牵住谢影的手,那只在虚空中什么都没有握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