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我再去你家。”林渡荆极度平静地关上502的门。
吴虞虚虚合上大门，转身背对着门换鞋的时候恍惚地松了口气，她蛮担心林渡荆会拒绝她，担心严蓉看她时会过度解读，担心他们母子的情绪会在自己面前大爆发。
客厅的阳台门没管，冷风灌了一屋子的寒气。
吴虞轻轻打了一个喷嚏，放下书包跑到浴室打开暖气和热水，她在包间里沾了满身的烟味和酒气，直觉得头发都染臭了。
浴室氤氲着水汽，镜子雾蒙蒙的照不清人脸。吴虞换上厚实的牛奶白珊瑚绒居家服，跳过秋天直接入冬保暖，她抱着脏衣服丢进阳台的洗衣机，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
林渡荆单肩拎着书包来的，看到吴虞提前穿上冬装的那一秒觉得无语又好笑。等她走近，他的鼻息间全是她被洗发水，沐浴露和身体乳各种香料腌制过的糅杂馨香，本来在家里不太好的心情不自觉调整正常，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伸手从一堆讲义里挑出数学卷子仔细检查。
“挺好的，该拿的分都有拿到，最后的附加题是竞赛题，你拿不到分正常。”
“哦，课上姜老师讲解了一遍，但我还是没弄明白解题思路。”吴虞把椅子挪近林渡荆，放下手里的枸杞茶。
林渡荆讲完题，抬眼望向用手撑着下巴的吴虞，问她懂了没有。
“目前懂了，我后续再自主消化一下。”
吴虞翻了几页物理书，眼角偷偷瞄见林渡荆转笔，眉眼化不开的深邃沉静不知道是因为在专注解题还是因为心事压抑。她用手抚平课本，佯装随意地开口，“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月中有没有去社区医院配降压药。”
林渡荆手里转动的笔悬停在指骨上，鼻息略略加重，琥珀色的瞳孔瞬时转向吴虞，望得吴虞心一慌，垫在柔软的纸料上的手肘向身体内收，沾在衣服上的讲义随之散落。
有一张落在林渡荆的裤腿上，他顺手捡起来，低着眼看吴虞蹲在地上扒拉桌底下的讲义，配上厚衣服有种白熊的笨拙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吴虞突然提起奶奶的用意，家里那些破事他自己都憋了好几天在心里，难以组织解释的话句。
“吴虞。”他先喊了一遍她名字，把话题的前奏变得郑重起来。
吴虞费力地拿到讲义坐回椅子上，有些茫然地看向林渡荆。
“我妈爸在郊区的房子抵押出去了，近期会一直住在这里，以后不要到我家里来，有事喊我到你家。”
吴虞一愣，林渡荆这是解释？还是警告？
“那你没事吧。”吴虞脱口而出，说完立刻后悔，感觉问了一个白痴问题，家里小千万的房子都已经抵押出去，心态怎么可能没事。
“最好的结果就是我爸妈破产，再不好一点，涉及到刑事追究，他们其中得有个人背锅坐牢，我妈那么精明，肯定推我爸扛责。”林渡荆嘴上说得平静，心里已经把这些问题绕了好几圈，刻意掩过那些龌龊的，难堪的言辞，勉强把问题说到最简单最和谐的状态。
林渡荆回过头，发现吴虞脸颊因为衣服的过度保暖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先是僵住，然后对他透出一股浓浓的担忧和小心。
“我以前就觉得他们道德感特别差劲，所以现在他们出事，我不是意外，生气是真的，觉得他们活该也是真的。”林渡荆没对别人说过这些话，他怕吴虞误会自己的情绪，有意把问题说得没那么在乎的感觉。
“那包烟既然是阿姨的，那你到底……”吴虞有点没话找话。
“以前跟朋友试过，我不打算靠那个解闷。”
“我需要为你做点什么吗？”吴虞尽量克制发颤的声音。
“以后要是听到吵架声或者……反正你不要管，不要理，不要听。”林渡荆把转在手里的黑笔稳稳放在书本上，用一种不同以往的眼神盯着吴虞，强迫式地盯到她点头为止。
501的门没有彻底关上，门外的人没有预兆地推门而入。严蓉站在没有金鱼的空缸旁边，双手环胸看着两个小孩的端正学习的背影，下垂的嘴角扬起一道笑弧，眉眼弯起来的同时，夸张的粗梗假睫毛和深到幽沉的深黑瞳仁占据眼白的空留。
“我给你们送两瓶牛奶过来。”严蓉右手拿着两瓶高钙奶，径直走到餐桌旁。
“我和吴虞就只是是在学习而已，现在看到安心了吗。”
“吴虞那么乖，我一直对她很放心。”严蓉像是没有听出林渡荆嘴里的嘲讽，把牛奶递给吴虞。
“吴虞不喝纯牛奶。”林渡荆冷冷打断严蓉的热情示好。
吴虞本来想客气一下接过来，没想到林渡荆的火药味那么浓，她刚要伸出去的手僵在腿上。
“这样啊，那下次阿姨请你喝别的。”严蓉接话没有犹豫，不管多难听的话都能让它回转出余地。
“既然看到我们在学习，就不要继续打扰我们了。”林渡荆说话时没有正眼看严蓉，对于她的突击慰问只有明显的不耐。
“阿姨，我后面还有好多功课要做，就不跟您叙旧了。”吴虞出言给严蓉台阶。
“嗯，好好学习。”严蓉把两瓶高钙奶放在桌上，右手拍了拍林渡荆的肩膀后侧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