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瑞粦最值得骄傲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钢琴比赛拿过无数奖项,中考还能考上本地最好的重点高中。他心里笑这些事情,笑得唇角跟着勾起一点嘲讽,他拿起茶杯想要喝水掩饰,眼帘抬起的瞬间望到神色腼腆捏着蓝色裙角的少女,漂亮的像个洋娃娃,眼眸清亮单纯,会让俗世的大人产生想要捏一把玩弄的欲望。
吴虞有点不适应被人当众观赏,曾铭不仅会化妆也有审美,没给她弄浓妆,但一笔一抹都没少,睫毛涂得根根分明,长发擦上精油重新烫顺,她还没走出休息室就被几位阿姨调笑说漂亮,曾铭与有荣焉,在阿姨姐姐们的夸奖里继续留在休息室里给人化妆。她简直是手足无措地逃到吴瑞粦身边的空位置,红着脸听到爸爸说“你现在像样多了。”
吴虞适应氛围,跟着大家一起微笑。她也不知道是哪天开始,突然学会假笑。学习压力很大,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成绩和排名,她没有那种聪慧的头脑可以一点就通,课余之后还有进行各种辅导班和题海战术,不再像儿时那样天天有空找父母索爱,渐渐和忙于应酬的吴瑞粦变得疏远,无法真心相通。
朱雅看儿子伸手朝向吴虞,笑着说了句,“希望弟弟以后跟吴虞一样能考上市重点。”
吴虞抿着唇,故意将自己的视线转向杨杨回避他人,婴儿幼嫩可爱,更容易获得长辈青睐,伸不直的小手被摸了又摸,憨憨笑着,唇角溢出口水。
“所有人都想不到她中考会是班里第一,三年时间厚积薄发压轴第一,可惜就差两分可以进市重点实验班。”张老师言语骄傲,不是为吴虞,是为自己能教出市重点的学生。
吴虞因为父亲再婚的缘故转入完全陌生的新校区以至于成绩一度低迷,朱雅特意安排自家的远方亲戚的张老师对继女多多关照。后来吴虞成绩稳定上升,吴瑞粦认为是朱雅的功劳,越来越亲近朱家的亲友,听到张老师出言夸赞女儿,立即起身敬酒,眼神催促提点吴虞一同起身表达感谢。
“谢谢老师。”吴虞以茶代酒,她原本那点化了妆的小心雀跃在老教师的严苛目光下愈发拘谨。
“女孩是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今天生日打扮一下可以理解,上高中可别耽溺在这种事情上。”
张老师喝完敬酒,开口就是教导。她已经到退休年龄,吴虞所在的十二班是她的最后一届学生,出于师德和退休的荣誉,她相当重视十二班这个集体。每日最早到班级开始督促学生早自习,事事都亲自下场掌控,听不得学生的抗议,看不得学生的玩闹,常爱说“公瑾整肃”。十二班的整体水平常年保持在年级前几。张老师的衣着、笑容和她常年握在手里的半尺是她对于学生最多的表达。
“吴虞真是我非常喜欢的女孩,有一次我闻到她身上香味太重批评她不要迷恋那种甜腻的味道,就是怕她被那些爱作妖的女孩子影响,还好我打电话给老吴,他对我的担忧特别理解。吴虞呢,也很听话,马上就改了……”
张老师有怪癖,她并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尤其是她认为“使劲打扮”的女生。吴虞那套不合身的校服穿了三年,平日只搭配穿普通运动鞋,是班里少有的那几个被张老师谈论过衣着问题的女生。
吴虞不插嘴说话,低着头连喝了两杯茶缓解浑身的不自在,她听老师赞赏自己,一点都没有喜从心来,眼眸逐渐失焦,终于想起马路对面的女孩是谁。
“你看周薇多会打扮,每天放学就把头发披下来扮靓,听说好多人给她写过情书……”
流言蜚语滋长,吴虞听得太多早熟的错误与可骇,她以沉默代表回避。
下午第一堂的班会被张老师改换到最后一堂课,这是惯例,好让学生安分自习。
张老师古板常年只穿深色衬衫,手里半尺是教鞭,用力往讲桌敲打威慑台下学生,“我总跟你们说做学生还是做人都要公瑾整肃。”
吴虞低下头,垂下眼,只盯着白纸黑字当符咒。无人说话时,反而每个人的内心似海啸震动,谁都清楚自己是否曾靠近禁忌。
“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不要偷偷摸摸像流氓一样恶心。”
“父母教不好,那是没家教,我眼皮底下敢做那么脏的事情,就是不要脸到家。”
吴虞从没有听过这么狠毒的话,而接下去的每段话都如针芒刺穿她。
“周薇!”
原来一番苦心孤诣的狠话就是为这两个字点上一把弥天大火,张老师听不得班级里的任何风言风语,她讨厌那些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女孩,认为她们正在堕落,还会影响班风,必需严厉教育。
白纸黑字,白纸黑字,吴虞看得头昏眼花,她再也认不得那些字了。当她以为所有的事情在越来越细弱微软的哭声中结束时,偏偏最后的最后,还有一场“刑罚”来落幕。
张老师的长叹,“为什么你们这些女孩不能学吴虞,老老实实的读书。”
吴瑞粦乜见女儿眼神游离在外,刻意轻轻咳嗽提醒她,“吴虞,你是不是该上场给大家弹奏一曲。”
吴虞在记忆的惊魂中骤然回神,手肘内收无意打翻茶杯,半杯水溢出,众人的视线全部聚向她。她慌张地把手伸到桌下紧紧攥着裙子,眼神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