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如同失控的缰绳将人狠狠地往下拽。拽向哪里,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己子再也没有见到光明的那一天了。
忘记许久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涌现,走马观花。
幼时母亲对她精心的呵护照顾,哥哥故作成熟地讲着大道理,还有每次父皇来时宫人们的庆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在回忆中看见了一个貌美的少女。
她穿着金丝勾嵌的红裙从远处走来,高台上是一身明黄色衣服的她的父皇,父皇的旁边坐着一个高傲的女子,她微微抬眸,眉下双目冷冽,而那冷冽的目光却在看着少女的时候柔和下来。
那时的她很小,如现在的她一样和母亲坐在那二人之下,谨言慎行,生怕走错一步就会给母亲和哥哥带来灾难。
她看见少女走向她的父皇,表情极其不耐烦道:“宴会宴会怎么又是宴会,姑父你们是没有其他玩乐了吗?”
多么无礼的一个人啊,父皇一定会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
年幼无知的她是这样想的。
可是没有。
父皇只是宠溺的看着少女,笑着哄她道:“既然咱们安阳不喜欢,以后就不办了好不好?”
连续三年,除了年夜之外,皇宫中真的没有再办任何宴会。
为什么她可以那样快乐肆意,为什么她夏侯燕就不可以?
夏侯燕从那时起就变了,她嫉恨安阳,所以安阳跋扈她便更嚣张跋扈。
直至今天,她终于明白,安阳有资本,而她没有。
如果沉入湖中的是安阳,是不是才会有人拼了命地去救她?
夏侯燕觉得自己好冷好冷。
罢了,别再想了。
她渐渐沉入水中,连挣扎都泛不起湖面的一丝波澜。
似梦似醒之间,她仿佛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紧接着她的手先被人抓住,随后便是整个身体被什么人抱了起来……
一道黑影缓缓上潜到岸边,她小心翼翼的从湖中爬到岸上,见四下无人才把水中的少女拉了起来,二人一同藏在假山背后。
“小八,你救了谁?”
另一道黑影从树上窜落,警惕的东张西望,像是替身后的女子望风。
“她好像是皇帝的女儿,什么公主来着……主子的及笄礼好像邀请过她。”小八简单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拧出的水花打在草地上哗啦啦响了起来。
“我带她去找主子,你先找个隐秘的地方打理好自己。”
小八闻言点头:“谢了小六姐。”
夏侯燕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了争执声,可以说她是被争执声吵醒的。
“五子相连,我赢了。”女声淡淡,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另一道女声则气急败坏道:“什么你赢了,阿七,我们明明下的是围棋是围棋你懂吗?”
“可您说的是什么棋都可以。”阿七固执道。
谢君意扶额无奈至极:“我是说的什么棋都可以,可是一个棋盘上怎么能我下围棋你下五子棋呢?你这不是耍赖吗?”
阿七却哼了一声别开头:“是主子耍赖!”
夏侯燕头疼欲裂,她一手扶着头缓缓坐起来。床边纱幔飘荡,她隐隐可以看见外面有两个人但是看得并不真切。
她伸手拨开床幔:“你们是……”
下一刻外面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夏侯燕,夏侯燕表情一滞:“怎么是你、你们?”
夏侯燕醒来,谢君意轻轻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棋笥中:“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夏侯燕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窗外日落西山,红霞满天。
她半信半疑:“你救了我?”
谢君意道:“是我的属下刚好路过,刚好看见你被人推下去,所以才能刚好救下了你。如果你掉水的时机再晚一些,兴许就没这么命大了。”
——“她好像是皇帝的女儿,什么公主来着……主子的及笄礼好像邀请过她。”
夏侯燕的记忆里忽然多了这句话,并且在这一刻记了起来。
夏侯燕想起梦中那些走马观花,想起自己昏迷前想过的种种问题,尤其是那一句“如果沉入湖中的是安阳,是不是才会有人拼了命地去救她?”
沉入湖中的不是安阳,可是却显得她更可悲,因为对方确实是因为安阳才会拼了命地去救她。哪怕只是及笄礼才见过了一面。
夏侯燕咬了咬牙:“你是不是很得意?”
谢君意拿着棋子正在思考怎么下就听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她头也不回:“什么意思?”
“你才是齐国的公主,你高贵你高高在上,所有人都爱你敬你,而我却只能被人推进湖中被人欺负凌辱,最讽刺的是,最后我还得因为你才能得救。看见我这么狼狈,你是不是很得意?”夏侯燕的手指死死掐住被子,眼眶逐渐变红。
“为什么只有我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你们都来欺负我?凭什么啊!”
谢君意指尖一滞。
她这才转头看向夏侯燕,只见她面如菜色,死死地咬紧牙关,也许只有那样她才不至于在谢君意面前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