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都准备继续说教了,突然反应过来孙策说了什么,一下子站直了。
“你说什么?”广追问,“你说‘好’?你答应了????”
广本来以为这是场拉锯战,准备了好些话本子!还有骂他俩的激将法没使出来呢,孙策答应啦?啊?
“嗯,”孙策点头,“我想……见她。”
“你你你、你确定哦!”广赶紧发表免责声明,“我说的回去是指你进入轮回然后去转世,不是说见她一面就回来哈!”
孙策:“我知道。”
“把身边有威胁的人都先威胁一遍也不行。”
孙策汗颜:“唔、唔。”
“答应了之后又跑回来不让别人想起来也不行。”
“……知道啦!”
“硬撑着不去找别人躲在旁边也不行。”
“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
“不行不行,你现在在我这儿的信誉度是零。”
广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然后突然想起来现在她既没有口袋也没有手机更没法儿录音,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
“写字据!”广把炭笔递出去,“写完了按手印!说话要算数!”
孙策想说“可是我是鬼诶”,但看到那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久违地,早就空落落的心里突然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淌过。
——是,开心。
“愣着干嘛?”广警惕地看着他,“不是吧,这就反悔啦?你可是大将军啊不能这样耍赖的。”
她想了想,又要求道:“不行,你得发个誓。再反悔,你就、你就……哎呀她就、她就……再反悔你俩就下辈子永远996!”
真是歹毒啊!
孙策:???
“996是啥?”孙策满头问号,“九百九十六名个人吗?多杀一个不行吗?”
“你可积点德吧,”广双手合十默念着“菩萨莫怪”,边道:“你努力活吧,活到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能活那么久吗?”
孙策写完,抬头看着她笑。广用力地点点头:“理论上来说,只要你的灵魂还在,只要你进入轮回。”
孙策不答,转而问道:“未来好吗?”
广道:“好啊。”
孙策又问:“未来有什么?”
“有……也很多战争,很多很多,”广话头一转,“很多人来了又走,很多东西没有被留下。你们曾经想过的太平、丰足,从来没有真正、完全地实现过。”
孙策笑:“这也好吗?”
“好啊,”广面向西湖,“世事总有瑕疵嘛,但至少、以后、这里,也会有一大片游船,比现在的画舫还要多得多,它会成为不少人的向往,会有人下班之后来这里怀念、吟诗,会有人飞跃几百公里就为了凌晨提着灯笼来拍照。从早到晚,西湖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蹲着拿着相机的人,废寝忘食、晒得黢黑,只是为了记录它的模样。”
孙策道:“这么闲啊?”
“对啊,就是这么闲,”广笑着,“而且就是这片小河湾哦,它应该也没想到吧?只因为它存在,人们就会永远记得它。”
随着她的话,孙策也看向湖面。湖中画舫不断传来欢声笑语,有人断断续续地念着诗。微风拂面,带着些微水汽,杨柳依依;杨花漫天飞舞,路过的人捂住口鼻,躲避着可能的喷嚏。
孙策伸出手去——像雪。江东不下雪的日子,父母带着他和弟妹一起想象雪,他便也学着模样,朝她说着雪。那个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身后的文人在苏堤吟苏,为这飞花倾倒。
“……小广。”
“嗯?”
广回头,看着孙策。
孙策:“你会……记得我吗?以朋友的身份。”
广怔了怔,随即笑着点头。
“孙策。我祝福你,希望你、希望你们每一世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以朋友的身份。”
孙策笑了,也点点头:“嗯!”
刹那间风声大作,孙策的身影被岸边的花树片叶包围,周遭世界片片分化,化为万千镜中世界。只是这风声并不凌冽,似春风裹挟着春色吹过山谷,印证着新的生命。镜中之人逐一出现,乞儿、村妇、贵女、女官、商贩、牧民、侍女,她们脱离镜片,朝着孙策而去。孙策抬头,带着笑意,眼中有些哀伤。他伸出双手,诸多身影回应、交叠,隐隐出现了另一个身穿紫纱的女子身影。
“小广。”
广回头,又看见了自己——不对,是老乔!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就是那天的工地背心!
“是我,”老乔拉着她的手,“谢谢你。也很抱歉。”
广有诸多感慨:“实在是……”
老乔笑着点头:“我都知道了。你辛苦了。”
几乎是瞬间眼眶便红了,广摇摇头,思绪万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边,你还在医院里,你的导师已经通知家人了,”老乔擦去她的眼泪,“我也该走了。”
老乔回头,孙策埋首在“她”的怀里,虔诚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