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看起来病是好了。”裴萝立在桌边,对着门口的阴影,平心静气,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那便好,药可以停了,明日就不必再过来了。”
“夫人呢?该回去住了吧!”裴云庭殷切道,“几日不见甚是挂念你,随我回家吧。”
裴萝仍是清清淡淡,回绝道:“不了,我不回去,我在这里很好,王爷还是自己回去吧,以免我再扰了王爷的清净。”
清净?裴云庭拧起眉,果然她是故意的。因为他搬去书房的事,她在生气。此事确实无奈,也处理得不够妥当。
他多日都见不着她人,药又格外苦涩,悔意早就漫到嗓子眼,拥堵着,呼吸直困难。终于见了面,她这一副不冷也不热的样子,仿佛一夜回到半年前,更是懊恼。
裴云庭不再多说,迈大步进屋,门口处终于变得亮堂。他试图来抓她的手,裴萝手往后一背直接避开他。
她在圆桌旁坐下,手指轻敲桌面。桌上铺着绣有银蓝色夕颜图案的绸布,敲击的声音不怎么大,笃笃的,发着钝。
手背上覆了一只手,阻止她的动作:“夫人,我错了。”他含着歉意,温柔握住她的手,“别生气了,好不好?”
裴萝原本并没打算咄咄逼人,下一刻听到自己居然说了一句:“错哪了?”不禁怔忡了一瞬,怎么竟无理取闹起来了?他会不会给当场气走?
面前的人却并无怒气,反倒愈发认真起来,目光灼灼明亮,对她道:“哪里都错了,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都是为夫不好!”
一瞬间,裴萝的郁闷没了。这么多日,她也想见他,想到抓心挠肝,但正冷着战又不能就那么出去投降,只能听听下人递来的报告,知他每日都过来吃了药才稍得安慰。
此刻总算周身通畅。
她道:“那王爷还要继续睡书房吗?”说罢,抬起眼深深地看着他。
裴云庭这几日没病装病被她喂药,许是滋补过了头,在她的注视下,只觉得头脑嗡嗡发热,手猛地一下攥紧,清晰感觉到她手指的每一寸骨节。
他铿锵有力道:“不睡了!”
彼此心照不宣,裴萝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可是……”下一刻,她就想把手抽出来,抽不出,只能使大力气硬拽出来,抚了抚通红的手背,对他道,“可是我身体不太舒服,刚吃过药,尚需静养几日。”
“所以王爷请回吧!”裴萝站起身,双手交叠对他恭敬行礼,微笑道,“过几日待休息好了,我会自己回去,王爷不必太过忧心。”
真是玩的一手好礼尚往来,裴云庭哑巴吃黄连,只能默默吞下,但他并不打算就此顺她的意。
“夫人身体都不舒服了,本王自然得妥帖照顾,哪有离开不管之理?岂不是没良心?有我在,夫人还请放心!”他捶了捶胸口,大义凛然道。
头上顶了个“没良心”的裴萝:……
裴云庭赖了几日,殷勤又周到,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嘘寒问暖,几乎寸步不离,裴萝总算是“好”了起来。
裴云庭想带她出门。
“这时节香云山的红叶应当已红透了,再晚就过了时候,不好看了,夫人要不去看两眼?对心情好哦!”
梅香和竹韵在一旁偷笑。
裴萝答应,她也想出去看景。
听闻香云山下还有个温泉山庄,裴萝带了梅香和竹韵一起同行,乘坐两辆马车奔着香云山而去。
香云山离玄雀城有段距离,来回得多半天,天亮后驾马车出发,到达时已是午后三刻,又吭哧爬山,好不容易上了山顶,一轮橙色斜阳已挂在山巅。
天极高,是渺远通透的浅蓝,彩色云霞布于其上,其间最绚丽的当属落日周围的一圈,闪着金光,一颗银星已然升起,在西方闪烁。
云霞之下,山起伏着,漫无边际的红色树林与之相辉映,如波浪一样高高低低,层层而去,风吹过树梢,吟唱的声音轻柔和缓,无比珍爱这世间万物。
所有人静立在彩光中,被笼罩,被包裹,天与地之间祥和而宁静。
曲折山路上有来往的游客,有的抱着孩子,一家子边下山边看,也有的一人拄了杖,慢悠悠前行,来看看夕阳,发出一声喟叹。
“谁言夕阳近黄昏,我只道无限好!”
有人高声附和:“正是好时候!”
人群里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裴萝转头看向裴云庭,他也在看她,俊逸的一张脸上盛着笑,她一时看呆了。
愣了良久后,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裴萝缓缓地眨了两下眼,依依不舍收回视线,看回远方:“我原来从未觉得,山跟山原来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这么多路倒像是白走了。”
裴云庭随她看过去,问:“夫人觉得哪里不一样?”
裴萝想起芹川:“芹川的山很静,没有什么俗世气息,叫做远离尘世,而这里不一样,这里到处都在说一个词,国泰民安。”她握住他的手,笑颜如花般灿烂,“能够国泰民安,自然少不了我夫君一份功劳。”
以及其他很多很多人,坐镇朝堂的,出谋划策的,还有那些安于寂寞守在遥远边疆的,所有人共同拱卫,才有这一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