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跳的纷乱。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跳的太烈,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两股心跳交织,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在风里慢慢平息。
“你不该如此冲动。”裴萝说,“齐王殿下。”
裴云庭置若罔闻,指了指群山,袖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弧线:“如今天下安定,无需打仗,朝廷也不止我一人,故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只想在这世间寻一处可安身之所,权贵与我如浮云,若你在意尽数可以抛去,哪怕只是个小院落,每日粗茶淡饭,亦可安然一世。”
心跳不再狂乱,奇异地开始稳下来,想告诉她他所有的想法。
她年纪太小,但他马上就要离开,不想同她留下哪怕一点遗憾。
他又道:“自从遇到你之后,这个想法越发强烈,已经寝食难安,所以本王想,还是需要你的治疗。”
“你想怎么治?”
“你说呢?”
故意反问她。
她不肯说,也不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浮动,如一尊精心雕刻的白玉人像,下巴尖而清瘦,整个人飘摇却又稳固,不会被吹下去,不需要他多操心。
静默了片刻。
裴萝没想到,他会一而再在三地坚持。他话已至此,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这个人她根本不忍心拒绝。
她愿意试试,往前踏一步。
睫毛动了动,裴萝开口:“我给你治。”
“我答应你,等你回来。”
巨大的狂喜奔袭而来,瞬间灌注心口,裴云庭竟想不顾形象地大笑,努力克制住,才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清醒了几分。
她静的如一朵风中花。
她说她仰慕他,阿狸也说她喜欢他,但他却发现,裴萝在看他的时候,总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此刻又是这种眼神,一双眼深处似含有无尽悲哀。
然而她还是同意了。
同意就好,裴云庭想,不管她在想谁,都已经是过去了,他立在这里,跟她许下的是将来。
这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想回来,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若你不想回来,便也不必勉强,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她语气沉静,望着他,对他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回京城,也不会乱跑。”想了一下又说,“会帮老师编纂药典,不会再乱进林子。”
裴云庭道:“好。”
他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样物品,是一只银雪色的镯子。天光之下,银镯静静躺在他手心,温润又干净,反射着一层日头的薄光,上面缠绕着藤蔓,首尾相连。
裴萝心里,有什么也跟着一起,轻轻勾缠起来。
“那日除了香囊,其实还挑了这个银镯子,本王不太懂,但银可以试毒,戴上它对你也许会更好些。”
“本王走后,自己多注意。”他说着,把镯子递给她。
裴萝伸出手示意。
他只得拿过镯子,亲自给她戴。
洁白修长的手,骨骼匀称纤细,托于裴云庭掌心。
如此便避免不了肌肤相触,温热的触感从手指传来,徐徐走入手掌,落入腕上,侵入皮肤,裴萝像是做了一场梦。
眼前这人是她奢求不得的人,他是那么高高在上漠视一切,而现在,他低着头,正给她戴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眼眶跟着发热。
整理好镯子,裴云庭没有放开她的手,沿着指缝,拉钩一样勾上她的小拇指,裴萝腕间银镯顺着手臂滑入袖中,一抹冰凉渐被捂热。
身后是盘旋山路,身前是悬崖峭壁,再往下,是熟悉的村子,她与他在这里,许下了一份不知前路的誓言。
“为什么是我?”
裴云庭无法跟她说,城门下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她。
跨越前世今生,历经生离死别,已经等待太久。
“因为缘分。”他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阿萝信吗?”
裴萝轻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