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萝盯着那滴黑中泛金的血,拿过手帕将百里慧指尖的血擦掉交给宫人,温声道:“还来得及,有救。”
拿出一颗清心丸给皇后服下,暂压毒性。
“解毒需要时间,姑姑莫急。”
走出内室,萧止背着双手立在廊下,听见脚步声,转头朝她看过来:“太医署言此毒罕见,毫无头绪,姑娘可弄清楚?”
面前女子与他对视了一瞬,恭敬又谦卑地低下头,道:“皇上请放心,此毒虽烈,然有法可解,我这就给老师写信,派人送解药来,皇后娘娘不会有事。”
萧止心下稍宁,盯着眼前女子,乌发浓密,却只有一根簪子绾发,不知为何突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于她耳畔簪上一朵兰花,或许更衬。
他一瞬有些恍惚,定了定神,才道:“有劳裴姑娘,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萧止离开的背影与遥远记忆里那个重合,她不觉多看了一眼。
偏巧他回头,裴萝急忙移开视线,返身回殿。
至晚间时分,百里慧虽没醒,脉象却明显稳了些。这半天,飞鸽传书之后,除了去看百里慧,其余时间都在一旁监测药剂,翻看自己带来的医书。
入了夜回安排好的房间,烛火通明,仍在翻药典。
此毒为金乌坠,慢性毒,中此毒者,五脏如焚,渐至枯竭,血液会泛金色,视为征兆,直到血液彻底变成黑色,回天乏术。老师极擅长用毒,因此她对世间诸毒及其解法都有所涉猎,此毒罕见,解毒需要的解药曦微露,更是珍贵,千金难求。
所以金乌坠会出现在森严的皇宫里令她不解,毕竟究竟是谁会对皇后有这么大的仇恨?
敲门声响,裴萝闻见一股清香,从书里抬起头,是阿狸。
三年前,她刚刚拜入老师门下不久,一次天灾导致北原大旱,尸骨连绵千里,她和师兄在死人堆里捞出个气若游丝皮包骨的男孩,给了他一口水,后来就一直带在身边。
男孩名阿狸,十一岁,父母姊妹俱亡,便认了她做姐姐,从此为彼此的亲人。
他一直都很听话,很乖地陪在她身边,此次出行也坚持同来,一路学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阿狸端着一个碗,走进门来把碗放在桌上,搭上一副干净的木筷子,故作严肃:“姐,吃饭!”
素白瓷碗里是一份雪白的面,清澈的汤汁里漂着翠绿的青菜,边沿卧着一个荷包蛋。
阿狸坐下,端着脸,看着她端起碗小口吸汤,半是高兴,半是嗔怪:“总是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我刚看了,御膳房准备的菜姐姐都没怎么动,肯定吃不惯,干脆自己去小厨房做了份,觉得怎么样?”
裴萝嘴上着实没空,眯起眼表示满意。
阿狸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 “也没有什么,粗茶淡饭。”
裴萝倒觉得这粗茶淡饭比之山珍亦不逊色。汤鲜味美,她才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更甚,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完面,把碗推到一边,阿狸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吧!”
“这毒不好解,姐姐可有把握?”
听出来话里有话,她思忖后才道:“怎么,不喜欢这里?”
阿狸摇头,却表情凝重,眉头打结。
裴萝故意不回答,“嗯”了老半天,才道:“待皇后情况稳定下来,到时候咱们就走,去清静峰看看云海,之后回谷去,如果你不想,这辈子都不回这玄雀城,可好?”
“好!”阿狸孩子心性,马上高兴起来,端着碗出去了。
点起熏香,屋子里水沉香气幽幽蔓延开来,与月华交相辉映,铺成一地清雪。
作为医者,不施粉不染异味,是本则,裴萝却偏偏爱熏一味香。
普通的水沉罢了。
熏香渐渐燃尽。
宫墙之外,齐王府,一人正对花月独酌。
白山茶正盛,一树花在夜色中开成缥缈薄雾,一弯月细如丝线,勾着眼睛,怎么也舍不得挪开片刻,总觉得多看几眼,它就会从天上下来,跌入怀中。
于是看的越发多情。
风呼地起了,才发现,只有杯中残酒。
少年侍卫落地,抬手抱拳:“王爷,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