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宁见他表情严肃,知道事情定不简单,正要正襟危坐听他细说,又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老夫人请大姑娘速去望寿堂。
弈宁正要问宫里来的什么人,就见谢寰已抬手拦住了自己的话头,面上还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他对小丫鬟吩咐道:“你先去回老夫人,就说大姑娘要稍作梳洗,随后就到。”
弈宁有些奇怪,她明明穿戴整齐,哪里需要梳洗了?
待小丫鬟走后,谢寰高声唤了外面的长风进来,道:“立刻去本元阁寻祖父,就说宫里来人了,要见大姑娘。”
闻言,弈宁心中疑惑又多了几分,道:“兄长怎的了?宫里又不是第一次来人,兄长何以如此?”
谢寰抬头看弈宁,这个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她一点点小,还在襁褓时,他便抱着她、哄着她。看着她如春天的小树苗般,抽条、发芽,慢慢长成了如今花朵般的摸样。
弈宁见他久久不语,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终于,谢寰开口了:“阿宁,你可想过要嫁一位什么样的夫君?”
弈宁直接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兄长憋了良久,居然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谢家一向注重子女教养,闺阁女儿也如男子一般读书习字。且谈论时政,亦不避讳家中女儿。
是以弈宁并不似京中许多闺秀那般羞怯,但被兄长当面问及婚事,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
“如果我没估计错,来的应该是明华宫里的人,询问阿册与你的婚事。”谢寰又道。
十四殿下?弈宁抿唇沉思。
是了,册表兄待自己一向与旁人不同,弈宁不是无知孩童,最近这一两年也隐约有所察觉。
她也曾想过,如果嫁给册表兄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册表兄很是爽朗,对人又和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册表兄都会留给自己。
婆母是嫡亲姑姑,婆媳矛盾自是不用担心。赫表兄的正妃出自沈氏,跟姜家是姻亲。自己小时候还叫她表姐来着,妯娌之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龃龉。
这样的亲事,应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吧。至少嫁过去后,不用担心会像母亲一样,日日被婆母嫌弃。
可看兄长的神情,竟是毫无欢喜之色。弈宁问道:“兄长似是并不希望我嫁给册表兄?”
谢寰知她心思玲珑,一点就透,故而也不欲多言。只道:“罢了,你的婚事最终还是要由祖父定夺。算时辰,祖父应该已到望寿堂了,我陪你过去吧。”
弈宁点头,起身让丫鬟给她加了一件海棠红掐金丝斗篷,便推着谢寰出了简竹轩。轮椅上的谢寰却突然转过头来:“你可知昨夜被烧死的哪位小公子是谁?”
弈宁自然不知,谢寰道:“大理寺左少卿虞纶的嫡幺子。”
此话一出,弈宁吓了一跳。
大理寺少卿官拜四品,这也就罢了。那虞纶的长女乃是七殿下羡王萧骉的正妃。
上京中谁人不知,七王妃可是萧骉的眼珠子。如今所有皇子都在京中,只有萧骉还在战场上跟高丽人苦战。
他在战场上拼命,上京里他的妻弟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给扔出去活活烧死了?
弈宁张了张嘴,还不等她说话,谢寰又扔出一记响雷:“昨夜还有踩踏伤亡,刑部裴侍郎的妹子被抬回去时,已经没气了。与她同去的柳家姑娘伤了脸,据说衣衫也不甚齐整。怕是。。。。。。”
后面的话谢寰没说,但弈宁很清楚。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即便没有毁容,名声也是完了,只怕是不好说亲了。
“柳家姑娘?是。。。右副都御史柳府的大姑娘?”弈宁忐忑问道。
“嗯。”谢寰轻应一声,放在腿上的右手蜷了蜷,又慢慢松开了。
弈宁握在轮椅梁靠上的手指有些发抖,柳明溪初六下午还跟她一起喝过茶,她其实十分喜欢柳明溪明快大方的性子。
她不禁再次想起昨夜的情形,若是那人没有救起自己,自己被抬回来时又会是什么样子?
昨夜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是无人受伤,被救之事便不宜多宣扬。
谢寰知她心中所想,安慰道:“不必多想,晚些时候我自会去承王府亲自登门致谢。陛下既命承王暂领中军卫,京城防卫本也是他的职责。”
望寿堂正厅内,谢渊和谢老夫人坐于上首,谢琨和秦氏也到了。宫里来的人,正是谢贵妃身边的老嬷嬷葛氏。
葛嬷嬷已经全然不见进府时的兴奋,一副霜打了的摸样。见弈宁进来,她眼睛一亮,偷瞄了一眼上首的谢渊,又畏惧地低下了头。
弈宁推着谢寰,给谢渊、谢老夫人,以及谢琨秦氏见过礼。
谢渊指着葛嬷嬷道:“贵妃娘娘差人给你送了赏赐,请你后日去明华宫赏梅。祖父念你昨日在灯会上受了惊,怕是要将养几日,便替你谢绝了娘娘的好意。”
弈宁如何不知祖父意思,忙笑着向葛嬷嬷道:“有劳嬷嬷跑这一趟,还请嬷嬷替弈宁叩谢娘娘厚爱。只是昨夜逛花灯,受了些寒,又兼歹人闹事,还有些害怕,是以身体有些不适,恐扫了娘娘赏花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