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清泪,一时无措。
说实话,他不喜女人落泪,因他不知如何去哄。
可他能确定的一点是,她很难受。
他顺手拉着她坐起来,抱着她安慰:“一会就好了。”
一会就好了。
只怕一生都好不了了。
她从前多期待这样一个体贴的拥抱,此刻就有多厌烦这样的亲昵。
王奉御入内时,恰见一幅帝后亲近的场面,却是走也不是,进也不是,仅仅是垂低了头。宫女一时也不敢说话提醒尚药奉御来了。
傅祯却以为他还没到,又要让人去催,一扭头便看他在那像朵蔫花一样挣扎着,立刻就斥:“放肆!”
王奉御哆嗦着请了个安,随即上前去给媛媛请脉。
的确是数脉,一息已有六跳。
王奉御又问她还有哪些不适,媛媛只闭目养神,也不言语。
媛媛是一副无力言语的模样,傅祯便也没急着让尚药奉御拟方,只让他先退至外头候宣。
媛媛平日里也格外注重保养,又自小练习击鞠,是以一向康健,却也架不住如此伤心。
果然是心病要命,傅祯能为此呕血,她也能虚到半死不活。
好在过了小半个时辰,傅祯见她脉象渐渐平缓下来,气色也恢复了,这才又让王奉御入内看诊。
如此便也没有大碍了。给皇室看诊的医官,一向不倡导用猛药,大多时也会推崇食补,既然皇后情况尚可,他便和食医商议,近来给皇后制药膳。
傅祯听罢点了个头,看她软软躺在榻上,终是暗叹一气。
明明又是个良宵,却又耽搁了欢愉。
宫女端水入内欲给媛媛梳洗,她忽然说:“陛下,妾想回去。”
“胡乱折腾什么?”
媛媛缓了口气,又道:“陛下尚在将养,妾这样子,留在这会耽搁陛下御体恢复。”
“浑话!”
媛媛撑着力气起身,傅祯却按着她两肩道:“宫门已经关了。你不是难受得紧,如何能回去?单是一句怕耽搁朕将养,朕劝你还是闭嘴!”
看,他还是能关心她的。
原来没有情爱,也能为了一份体面做出被人称赞的事。这在宫人眼里,便是皇帝疼爱皇后的表现吧。
不过媛媛已经不再信他真有这个心思了!
即便不信,又能如何?她跟他闹起来,要一个说法,然后听他亲口说一句“当年朕的确没相中你”,既是让她再度伤心,也是让人听笑话,再传至前朝,只怕会引致一场腥风血雨,届时万事大吉的假象被戳破,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傅祯身为帝王,都可做面子工程,媛媛又委屈什么。何况,事已至此,他给了她无上荣耀,享受这富丽堂皇的同时,势必要给一颗期盼真情的心上锁!
她其实早就悟到了这点,进宫之前她也能想到他这个拥有天下的君王不会把真心给她,只是那把锁还会在傅祯的好言下被她用钥匙悄悄打开,说她贪心也好,说她不想认定自己的情意被辜负了也罢,总之她的的确确把那把锁打开了很多次。
然而,她所有不甘、不忿、不愿都于今日重新封锁,且是把那把能开锁的钥匙扔了。
往后,她只做大卫的皇后,不再想得一个夫君,而鹦奴,将是她余生唯一的指靠。
心态又平和下来,人也就能集中精力了。继续留在紫宸殿养了几日,媛媛便恢复了体力,只是垂头的时候比往常多了。
到底是伤心了一场,骤然切割了几年的感情,一时转变不过来。
这晚安寝前,傅祯手上动作多了起来,媛媛往榻里挪了挪,傅祯好笑道:“你怕什么?”
媛媛摇了摇头。
哪能不怕呢?大婚不久,她就被他的生拉硬拽惊得说话走了调,后来还为此委婉拒绝过他。她顶着皇后之名不愿与他有肌肤之亲,总归是怕他怪罪不为君分忧的。
好在傅祯近来就是喜欢看她这副娇羞模样。不过,他顾及她前几日的情况,便也不想逗她,遂道:“你身子不好,朕不碰你。”
君王的宠爱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媛媛也曾期盼过,却不再期盼了,反而有些反感当他一时兴起的发泄对象。
不可否认,直至现在她也觉着没有自己的骨肉是件憾事,只是她更怕自己会像郑淑妃那样血崩而死。
她还没有享受够这一生,且她和傅祯之间没有男欢女爱,干脆就不必行周公之礼,也不必去冒死生子。
“陛下?”
傅祯抬眸看她,她双臂抱膝,下颌抵在膝盖上,显然一副难过的样子。他问:“什么?”
“让妾回含凉殿吧,鹦奴已经许久没回去了,他近来总想去阶下草丛里抓蟋蟀。”
“在哪抓不得?紫宸殿的蟋蟀叫得声音不大,还是斗起来不英武?”
媛媛没接话。
傅祯又说:“既是他想回去抓,那便让他白日里回去抓,晚些时候再回来。”傅祯说完这句,又问,“朕的病还没好,你不在跟前伺候朕了?”
媛媛有些无语。前阵子她可真乐意看他需要自己,也享受这段只有他两人的时光,她就差剖出一颗心来表忠诚了。这才过了多久,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