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嘉定五年的冬,已经连下了三场雪,瑞雪之兆,丰年可现。
眼看冬至就要来了。
国朝上至皇室下至百姓,皆重视冬至,冬至节仪亦是国之大典。
高祖曾立下定制:每岁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
祖制旧例,天子职责,傅祯需得亲自主祭。冬至祭天排在国朝一年里的二十二场祭祀活动之首,因而最为重要。这日天未亮,他便起驾往明德门去了,南郊那里设了祭坛。
祭天毕,圣驾回宫,帝于大明宫含元殿受百官朝贺,更有各国使节在其中。有诗所述:“千官望长至,万国拜含元”,便是大卫居尊夷夏的最好颂扬。
除了皇帝受贺外,皇后亦受外命妇贺。
冬至前三日和后四日例行休沐,连官奴婢也有三日假。媛媛倒不是羡慕官员和他人有假,而是期待冬至日能见到进宫朝贺的阿婆。
当今国丈顾林生任三品凉州大都督,其母崔氏的诰命是三品郡夫人,站在一众皇室外命妇之后,媛媛仔细寻找,才能看清,虽隔得稍远些,她心中亦是欣喜。
嘉定帝新婚不久,国朝尚无皇太子,因而省去了百官贺皇太子的流程,顺之以天子赐宴群臣。
国之大典下的酒宴可用壮丽来形容,然而,君臣同乐之际,享用佳肴倒是其次,兼之酒宴上的仪礼繁复,文武百官也不大便宜能吃饱喝好。
好在天子于酒宴之上额外赏赐倒是值得期待。不过,大卫几代皇帝皆是喜欢在冬至这日恩赏臣卿厚实衣裳、皮靴棉袜等日常所用,比之金玉要省下不少开支,却也是极为体恤臣卿之举。
不光体恤臣下,天子往往会在这日大赦天下,更有减免税赋、嘉奖孝子贤孙等,以表君王施行德政。
宫里过冬至齐乐,百姓也在这日阖家团圆,走亲访友,拜喝宴欣,占候数九,对未来年景及收成有美好期盼。
媛媛记得,她没入宫前,会在家里和婶母一道帮着阿婆张罗这日的家宴,更会迎来送往她还记得,她总记不住数九的话,阿婆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她才能背诵了。
这日宫里太忙,媛媛无暇留阿婆在含凉殿说话,就让云舒给阿婆送了一封手书:
长至日,三冬正,佳节展思,愿君珍重。
落款是“媛媛”二字。
崔氏折纸,朝云舒道:“烦请内贵人代我谢过殿下。”其余的话便没有了。
皇帝赐宴结束后,弘德殿里还有一场家宴要赴。
媛媛换好了常服,贺贵妃、韦德妃和郭贤妃便到了含凉殿,先给皇后问过安,便再会了皇帝一道去弘德殿。
媛媛看她们装饰一新,个个悦目,心情也好。天家气派,连人带物没一样丑的,又微微一叹气,傅祯这天子竟做得这般有艳福。
看着看着,她就问:“怎不见淑妃?”
韦德妃眼神里尽是不屑:“殿下不知,她一早就去了紫宸殿,说是要候着圣驾,以免误了赴宴时辰,失了礼数。”
郭贤妃一听,语气全是鄙夷: “她平日装腔作势也就罢了,这样的日子也敢出风头!”
皇后尊贵,入宫时有百官立迎,有鼓乐齐奏,能出席国之大典,受人朝贺。皇后受宠,无可厚非,便是有人拈酸,也不敢真的造次。可淑妃算个什么东西?恃宠而骄!
贺贵妃不像那两位,不愿拱火,便和声道:“或许是头一遭在宫里过节,新鲜劲催的。依我说,她虽冒了头,却比我们想得周到。”
她是当朝秘书监的孙女,说话轻声细语,为人也稳重。杜尚宫说她颇擅女工,又懂金石,是以媛媛让她管理六尚之一的尚功局,也算帮她协理宫中之事。
可韦德妃和郭贤妃一没得过圣宠,二没得过皇后青眼,聚在一起后免不得会生了抢脸之心。
贺贵妃要当和事人,韦德妃却针锋相对起来:“想的周不周到和宫规严不严紧是两码事,贵妃要维护她,也不该把殿下拉下水,难不成殿下也想的不周到?”
这话无疑是在挑事。
贺贵妃并不示弱:“德妃既知宫规,又知她提早去了紫宸殿,为何不提醒她先来给殿下请安,反倒当着殿下的面说这些,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韦德妃落了个语塞,郭贤妃欲帮她解围,媛媛却已说:“口齿伶俐是好事,可万事需得三思而行。家宴为的是一家人热闹,并非为了挣口舌之快。”
三人起身齐应是。
平息了这场女人间的风波,几人便又去会了皇帝,之后才去赴宴。
先帝留下的妃嫔和咸宜长公主先到弘德殿,稍后是留京的亲王、亲王妃、大长公主、驸马等人陪老人家说话,再之后天子的几个兄弟也到了,傅祯和媛媛及天子后宫里的四位嫔妃是最后到的。
媛媛才入宫不久,和一众皇亲国戚没打过几次照面,只记住了曾去顾家操办天子婚事的四叔祖陈王,并天子的几个兄弟,其余宗室又是太皇太后给指引一番。然而这次家宴,有天子后宫出席,且是头一次,媛媛免不得也要介绍,依着四妃的顺序,把贺贵妃、郑淑妃、韦德妃和郭贤妃一一提到。
天子年岁不大,这几位嫔妃给在坐的长辈们行了家礼,却也受了天子